50.橙字弟子(1 / 1)

纪景辰问:“如何不公?”

如何不公?

冯段怒火中烧,胸中如有热水在沸腾,原本英俊的脸,扭曲得如恶鬼般狰狞。他愤怒得几乎丧失理智,眼前一片晕花。手上沾了那么多同门的血,背负了十来条人命,抢得了最多的石碑,本以为过个普通的考核十拿九稳,不费吹灰之力,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老天给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他六十多块石碑,一文不值,没有一个符合符文。

这叫他如何甘心?

“纪师叔,这符文,是否为你所控?”他异想天开地问。如果可以被人为所控,那只要求一求,是否可通过考核。

纪景辰睨视他。“你在质疑本尊?”

冯段瞳孔一缩,双手握成拳头,腿虚软地快要跪下了。

本尊?

纪师叔平日文温尔雅,对他们这些新弟子和颜悦色,可此时此刻,他看他的眼神,淡薄冷漠,更自称本尊。这无疑在警告他,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外门新弟子,岂能在金丹修士面前造次?

可是,冯段如何能咽下这口气?他自小养尊处优,父母溺爱,养成了他狂妄自大的性格,因此,受挫时,他不会自省,反而将过错推到他人身上。

“纪师叔,你分明是故意不让我过考核!我知道,我在坤地境出手伤了同门,但我一切皆是为了考核。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哪里有错?”冯段疯狂地吼道。

其他弟子看到他这般无礼的模样,全都震惊了。这冯段,莫不是真疯了?居然敢在金丹修士面前叫嚣,是嫌自己的命不够短么?

严志承上前一步,低喝:“不可对纪师叔无礼,还不快退下!”

冯段见严志承一脸严厉,不知哪里来的胆量,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把刀,冲了上去。

严志承眼睛一眯,抬脚踢中他,刹时,冯段被踢出百米远,重重地摔在地上,翻滚了数圈,最后口中吐出一大滩血,身体蠕动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啊——”

众弟子慢一拍反应过来。

冯段攻击严志承,再被严志承一脚踢飞,电光石火之间冯段已经倒地吐血了。

这便是修真界的真正力量吗?

“目无尊长,狂妄无礼,该罚!”严志承声色俱厉地道。

广场上的新弟子被吓得噤若寒蝉,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竟有人如此胆大妄为,攻击金丹和筑基修士。

覃明往凤琰身边靠了靠,偷偷转头望向一百米远躺在血泊中的少年。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是这个叫冯段的没有带。

与冯段一伙的那帮少年,吓得双腿打颤,项华脸色灰青,快跪在地上了。他与冯段一样,富贵出身,平日目中无人,不可一世,来了无常峰后,时常与冯段一起欺辱同门。此次在坤地境中,他遇上冯段后,一拍即合,招了些同伙,一起打劫其他人的石碑,手上的人命并不比冯段少。

但他绝不敢在师长面前放肆,像冯段如此嚣张地掏出刀,意图攻击严师父,完全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见冯段躺在血泊中,他暗自松了口气。再看向纪景辰悬于手掌上的三道符文,他不禁庆幸。

他还有机会!

冯段六十多个石碑,一个都不符合,真可谓是乐极生悲,运气背到极点了。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冯段无缘修真。资质比他好又如何?偏没有那个运气。项华低着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虽然平日与冯段一起欺压同门,但说到底,自己不过是冯段身边的狗腿子,如今冯段已废了,他终于不必低声下气,成为他人的依附。明明许多恶事,是冯段做的,别人却常将他与冯段相提并论,连带把他一起恨上了。

纪景辰看向众人的眼神,冰冷而无情。

于修士而言,早已跳脱世俗和六道轮回,七情六欲本就淡薄,当拥有凡的力量时,世间的凡人在他们眼中不过如蝼蚁般渺小。

新弟子,虽拥有灵根,但未引气入体,仍是凡人。在纪景辰眼中,他们是琼仙宗的根基,作为师长,他引导他们进入修真之道,责无旁贷。如冯段这般不知好歹,心术不正的新弟子,为修士所不耻,如尘埃般,抚去便了。

冯段生死未卜,但纪景辰已经完全无视他了。

“下一个。”他淡然地道。

半晌,无人敢上去,他再喊了一声,方有一位弟子战战兢兢地上前。

项华深吸一口气,来到纪景辰面前,恭敬地拜了个晚辈礼。“纪师叔。”

纪景辰点了点头,道:“将石碑取出来。”

“是。”

项华从储物袋中,取出三块石碑。

是的,他只有三块。他们那队人中,冯段一个占了六十块石碑,其他人只有一二块,他会得三块,则是因为有一块是最初与冯段相遇前寻到的。

纪景辰手上的符文动了动,一道光投入了其中一块石碑之中。

项华望着那块渐渐消失的石碑,心中五味陈杂。

这块石碑,正是他自己寻到的那块。

所以……抢来的石碑,全不符合?冯段六十多块石碑,全部是抢来的,因此都落空了,无可厚非。

项华暗叫好险。

朝纪景辰拜过礼后,他如释重负,回到队伍中,挺起了胸背。

与他一道的人,见他都过了,便多了些期望,一个个上去到纪景辰的面前。然而,他们皆败兴而归。

巫弦一直关注着那帮人,当看到项华过了考核,他的心提了几分。项华与冯段同流合污,狼狈为奸,为其他人所唾弃,但项华比冯段好一点,便是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人茬,尚有一两分良知。

但是,打心里,巫弦希望他们这帮子人全都不要过考核,天道有眼,除了项华一人过了考核,其他人全没有过。

巫弦松了口气。

纪景辰手上最后的两道符文,被两个女弟子得去了。

这一次总共有三十七人过了考核。

三十七人从列队中出来,在前面排成两队。

纪景辰对他们道:“从今以后,你们便是橙字外门弟子,将正式进入修真之道。”

橙字外门弟子?

三十七个少年流露出迷惘的神情。

覃明微微惊讶。感情他们这些弟子,还分班级?橙字,应该属于重点班吧?剩下的未过考核的人呢?

正思索着,纪景辰对未过考核的少年道:“下一个月,将进行赤字弟子的选拔考核,尔等切不可怠懈。”

那些未过考核的弟子,本以为会被降为杂役,却不料听到这个好消息,全都露出期冀的神情。

赤字弟子?

他们还有机会!真是太好了!

纪景辰又交待了几句,便飘然离去,严志承对众人告诫了一番,又说了一遍琼仙宗的门规,这才解散众人,让大伙去休息。

至于那躺在血泊中的冯段,谁都不敢接近。

冯段并未死去,他的神智还是清醒的,只是动弹不得,纪景辰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橙字?赤字?

他只感到讽刺。

自己千般算计,争取利益,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严志承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睨视他。

“可知错?”他冷声问。

冯段费力地睁开眼睛,眼睛里流露出哀求。

“师父……师父……弟子……弟子知错……”

严志承蹲下身,将他脸上的血渍抚去。“既已知错,便去悔过崖呆上两年,两年后,自会安排你的去处。”

冯段一听要去悔过崖呆上两年,便慌了,他颤抖地伸手抓住了严志承的袍摆。

“师父……师父……弟子不去悔过崖,弟子要……要参加下个月的考核……”

严志承摇了摇头,冯段一脸绝望。

覃明回到住宿处,门一关,往床上一躺,便一动不动了。

凤琰微微拧眉。“起来。”

覃明有气无力地道:“累得紧,一场考核下来,命都快去一半了。还是床好,在树上睡得膈应。”

凤琰来到床边,伸手将他如小鸡般地揪了起来。

“啊?作甚?”覃明惊道。

“洗过后再躺床上。”凤琰道。

“……洁癖狂!”覃明翻眼。

“嗯?”

“好,好,我知道了。”覃明举起双手,投降。

凤琰这才放下他,覃明脚踩地,认命地从水桶里倒水,给自己擦洗。衣服脱到一半,他对凤琰道:“此处沐浴极不方便,不如我们回帮会领地?”

凤琰站在他身边,道:“不可。”

“为何?”覃明不解?

“等。”

“等?”覃明洗了一把脸,布巾上留下一滩黑渍。居然这么脏。“你的意思是,我们成为橙字弟子后,将有长辈过来领我们去另外住处?”

凤琰点了点头。

“所以说,这里住宿条件如此恶劣,不过是临时住处?”覃明洗了洗手,脸盆里的水,一下子变黑了,他微微脸红。

“不错。”凤琰伸手,端起盆子,把脏水倒进了水槽之中,重新从水桶里倒上干净的水,拿了布巾,放进水里,搓了搓。

覃明问:“你早知道,这次考核是橙字弟子的选拔?”

凤琰拧布巾的动作一顿,没有回答。

覃明一击掌,神秘兮兮地问:“你对琼仙宗的规矩,了若指掌。”

凤琰抖开布巾,覆到覃明的脸上。

“唔——”

眼一黑,视线被挡,覃明去抓脸上的布巾,却被凤琰阻挡了,凤琰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连耳朵都没有放过。

“我洗过了——”看到布巾上又有一层灰,他语塞。

凤琰抓过他的手,给他的每一根手指,细细地擦过,才放过他。

“谢了。”覃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嗯。”

坐回床上,覃明却没有再躺下,他盘腿而坐,盯着凤琰的背,看他给自己擦洗,思绪不禁飘到了在广场上的事。

那个叫冯段的少年,固然作死,但覃明看到严志承迅地踢出一脚,冯段便如破布娃娃般倒在血泊中后,只觉得整个过程充满了力量和血腥。

修真界,同门之间并不兄友弟恭。

冯段为己之利,对同门痛下杀手,严志承对不敬者,更不手软。

这确实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他托着下巴,眼睛里映着凤琰的身影。

如果当初在坤地境,他没有遇到凤琰,而是遇上了冯段等人,将如何自处?是暴露剑三外挂与之争斗,还是软弱地奉上石碑,为保一命?

假如,他穿越后,没有遇上凤琰等人,一个人出现在原始森林中,也许没过一天,便成妖兽的口粮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握成拳,小小的。

力量。

他需要拥有力量,方能活下去。

凤琰坐到他身边,见他盯着自己的拳头看,问:“怎么?”

覃明抬起头,双眼明亮,他伸手抓住凤琰的手,真诚地道:“我在想,遇到你,真好。”

凤琰一怔,伸指抚摸覃明的脸颊。“你不恨我?”

“恨?”覃明皱了下眉。“哎,刚开始认识的,真的挺讨厌你的。谁叫你在我身上打个烙印。不过,现在还是挺庆幸跟你绑一根绳子上,哈哈。”

“嗯……”

覃明凑近他,附在他耳边,道:“呐,你自己说的,护我一生一世,以后休想丢下我。”

“自然不会。”凤琰点头。

覃明将头靠他肩上。“你跟我亲人一样,每次与你靠一起,特别舒服。”

凤琰摸了摸他的头。

“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印记的关系?”覃明按住自己的胸口,那里微微烫,不用看也知道,必定出现了一只雏凤。每次都这样,两人贴得近了,胸口就暖乎乎的。

“不喜欢?”凤琰不答反问。

“那倒也没有。”覃明道,“就是觉得,两个男人这么亲近,有点怪怪的,哈哈。”

“怪?”

覃明将头从他肩上挪开,小声地道:“在我们那儿,同|性是可以在一起的。俗称同|性|恋。”

“同|性|恋?”凤琰蹙眉。

“我的老板,也是我的学长,他对象就是个男的。”覃明道。

“那又如何?”

覃明搔搔头。对啊,那又如何?

他跟凤琰关系亲密点,就以为人家对他有意思?哎哎,自己一小屁孩的模样,好像想太多了,哈哈哈。

“我……我只是想申明一下,我会如此亲近你,是因为觉得你是个可靠的人,你很强,所以我难免有些憧憬。就算以后你有了女朋友,也千万别忘了我啊。当然,我因为灵体的关系,这辈子是没办法去喜欢人了,但我又不想成为别人的鼎炉。所以,你懂的。”覃明语重心长地对凤琰道。

凤琰握住他的手,紧得有些弄痛了覃明。

“喊我忱慕。”他道。

“呃?”

“喊。”凤琰强调。

“哦,忱慕。”覃明一脸莫名其妙。

凤琰微微闭了闭眼。“再喊一声。”

“忱慕?”

凤琰睁开眼睛,松开他。

覃明甩了甩被握红的小手。搞什么?好像突然生气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叩叩叩——”房门适时地被敲响了。

覃明跳下床,跑去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位身穿松绿色长袍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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