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之前桑布扎的话还颇多恳切的话,那么现在,桑布扎这句话就有些要挟的味道了。
吐蕃是高原强国,人口百余万,拥兵三十万也绝不是虚言,甚至只会更多。在朝参的所有邦国中,吐蕃的国力绝对是鼎盛的,只逊色于大唐,如果吐蕃真的倾举国之力东进,就算是大唐也不得不小心谨慎。
桑布扎之所以敢这么说,他所笃定的无非就是辽东大战将起,李恪不敢两线开展罢了,但李恪毕竟是李恪,行伍出身的皇帝,早年带兵,性子硬气惯了,面对吐蕃的威胁,如果李恪就此服软了,那便不再是李恪了。
李恪听着桑布扎的话,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倒慢慢地笑了出来,李恪对桑布扎问道:“你这么说,是想告诉朕,朕若是不允和亲之事,弃宗弄赞便会出兵大唐吗?”
桑布扎自然不敢这么应李恪的话,他如果这么应了,无疑就是在明面上挑衅李恪天可汗之威了,桑布扎道:“臣不敢,只是陛下是成大事者,陛下若是为了一个女子便与我吐蕃发难,是不是有些不值当了。”
桑布扎的话无非就是在提醒李恪,大唐和高句丽动兵在即,在这个时候如果再因为不允和亲之事和吐蕃动兵便会腹背受敌,毕竟李恪是皇帝,自然要站在国家大利上考虑问题,为了一个女子使得两国开战,威胁到辽东之战,确是不值当。
如果单纯地站在利益的角度来看,使公主和亲确是是眼下最好的选择,这也是常理,而且吐蕃人野蛮,许多地方还开化未久,多视女子如物,随意赠送也是常有的。在他们看来,大唐公主再金贵,总贵不过江山社稷吧。
桑布扎把这个事情想得本没有错,但他却把人想错了,李恪不是为了国家利益可以牺牲亲妹的弃宗弄赞。
为了大唐,李恪可以委屈自己,自己为质,受北地苦寒,但他却绝不会委屈了高阳公主,把高阳大老远地嫁去吐蕃,嫁去这么一个早晚必定开战的敌国,将她陷入两难。
李恪不再理会桑布扎,而是转头向兵部尚书李绩问道:“英国公,吐蕃人觉得朕惹不起他们,吃定了朕会送公主求和,你是兵部尚书,又是国中宿将,对我大唐国力最是熟悉,你觉得朕惹得起他们吗?”
李恪突然点了李绩,李绩连忙站了出来,李绩是大唐名帅,身经百战,从来都是好战的,而李绩曾为李恪旧部,同样知道李恪,李绩自然清楚李恪点他出来是为何意。
李绩出列道:“启禀陛下,区区吐蕃又何可惧,臣以为以陇右一道之力便可阻敌。”
李恪闻言,笑了笑,这才对桑布扎道:“英国公的话,使节听到了吗?”
桑布扎听着李恪的话,脸色顿时难看地厉害,李恪的反应已经把自己的意思表述地很清楚了,无非就是告诉桑布扎,大唐已经做好了打仗的准备,要娶公主那是绝无可能的。
桑布扎回道:“外臣听到了,但外臣以为此事陛下还需三思。”
李恪带着笑意道:“你听到了便好,你回去带话给弃宗弄赞带句话,他想娶我大唐公主也不是不行,但至少要他亲自带着聘礼来长安求见朕,若是朕瞧着高兴,兴许也会将公主下嫁也不一定。”
弃宗弄赞是吐蕃赞普,高原之王,李恪却要他亲自来长安见他,弃宗弄赞自然不会来,也不敢来。
桑布扎是文臣,行事多少还收敛几分,吐蕃副使塞汝贡敦却是武臣,弃宗弄赞能统中原多有其功,他对吐蕃的兵力一向是极有信心的,毕竟这些年吐蕃纵横高原,可还未尝一败。
塞汝贡敦看着桑布扎被李恪说的难在了当场,再也坐不住了,当即也出列,自负道:“陛下这么说,未免也太过轻慢赞普,太不把我们吐蕃放在眼里了吧。”
桑布扎和李恪好生说话,李恪也没有撕破脸面,但塞汝贡敦出面质问李恪,便是先不顾及颜面,还不等李恪发话,大唐的武将已经坐不住了。
其中脾气最是暴躁的便是辅国大将军尉迟恭,尉迟恭一听得塞汝贡敦之言,当即拍案而起,指着塞汝贡敦喝道:“好大的狗胆,竟敢如此和陛下说话,陛下乃天可汗,你吐蕃赞普来朝又何不可,若是惹怒了陛下,兴兵抓了弃宗弄赞进京也不是难事。”
尉迟恭是李世民旧时心腹,在朝中资历极深,而且脾气耿直暴躁,有时私下也会与李恪相争,李恪敬他是长者,并不与之见怪。
但尉迟恭自己会和李恪争执,甚至争得面红耳赤,但这不代表尉迟恭就能允许别人也和李恪争执,尤其还是吐蕃人。
相反地,尉迟恭是先皇旧将,在尉迟恭看来自己是被先皇留下护持李恪的,岂能容旁人轻慢李恪半分,尉迟恭一听到除了他之外竟然还有人敢和李恪争执,自然就第一个冲了出来。
塞汝贡敦倒也是个硬脾气,面对尉迟恭的呵斥,竟也不见畏惧,反倒盯着尉迟恭,回道:“我吐蕃可不是高昌之流能比的,若是陛下不肯嫁公主,执意要打这一仗,吐蕃自当奉陪,只是到时我吐蕃大军兵临长安城下,你们莫要追悔莫及才好。”
桑布扎看着眼前的局面,顿时慌了,他此来只是为了借动兵之说胁迫李恪同意和亲,他可从没有真的要和大唐兵戎相见的意思,现在的吐蕃大战才停,正需修养生息,绝不是和大唐动兵的时候。
桑布扎眼看着眼前的局势失去了控制,心中颇为惊慌,但却是正中了李恪的下怀。
大唐和吐蕃现在的发展都已经遇到了瓶颈,两国势必都会重点经略西域,早晚必有一战,所以李恪从没想过要和吐蕃和平共处,这一战李恪势在必行。
李恪和吐蕃之战,自然是想要先下手为强的,所以李恪多半会先动刀兵,只不过李恪一直没有一个好的理由去说服群臣,同时让各邦安心,而现在,塞汝贡敦正把这个理由送到了李恪的手中。
李恪指着桑布扎道:“朕自继位以来,秉承父皇遗命,友爱各邦,皆视同子民,故不曾擅自挑起过任何战事。但此番你吐蕃目中无人,竟以擅起战事为由,欲强取我大唐公主,置我大唐颜面于何地,置朕颜面于何地,实在是狂妄至极。”
李恪说着,甚至不想给桑布扎解释的机会,摆了摆手,对尉迟恭道:“劳烦大将军动手,把这目中无人,擅起战端的两人轰出大殿。”
“诺!”
尉迟恭虽然年已六旬,气力也不比盛年了,但仍有余勇可贾,也不是塞汝贡敦敌地住的,暴脾气的尉迟恭得了李恪之命,乐呵呵地上前一手扣住塞汝贡敦,将其单臂夹起,另外一手提起桑布扎,就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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