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惟良、武怀运之辈俱是武媚娘的堂兄弟,说起来本来也该是近亲了,但实际上她们血缘虽近,关系却有些疏远。
这些年来武媚娘嫁于李恪,久居于长安,而武家兄弟远在并州,来往极少,如果不是因为武媚娘登了后位后无人可用,她也未必会想起这些同宗亲戚来。
武媚娘和这些武家宗亲联系地并不深,甚至已经多年都不曾见过一面了,所以对他们的情况并不了解。
其实自打武媚娘嫁于李恪后,尤其是在李恪出镇并州后,武家宗亲们仗着武媚娘的声势在并州老家行事恣意,亦有不法,只是没有传到武媚娘耳中罢了。武惟良仗势欺人,夺人科名的事情虽大,但也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武媚娘要用这些心向她的武家宗亲,将他们调来长安任职,固然是得到了助力,但同时也多了一个别人攻讦她的把柄,这样的把柄萧月仙又怎会放过。
只不过这消息是从太原传来的,把人从太原带到长安也还需些时日,不是一两日的功夫,眼下长安城最大的事情还是阿史那云封汗,李恪纳妃之事。
阿史那云封汗本就是朝堂之上议定的事情,李恪以阿史那云为突厥女汗,留于长安,又以阿史那社尔和阿史那贺鲁为左右贤王,分统两部,留于突厥辅治内务。
阿史那云封了女汗,尘埃落定后,很快又一道圣旨颁下,册阿史那云为妃,将阿史那云正式迎入了太极殿。
阿史那云久在草原,生性活脱,未必待得住,所以李恪未免阿史那云平日枯乏,便将阿史那云安置在了距离宫中马场和射场最近的观云殿。
观云殿在太极宫内宫的东北向,比起立政殿、昭庆殿、延嘉殿等殿要偏僻些,不过胜在安静,少人搅扰,地势也稍稍要高些,看得宫中景致。
在观云殿中有一处流云楼,建于矮丘之上,其高近三丈,也算是观云殿的偏殿了,与再东面些的凌烟阁相望,是整个太极宫观景数一数二的地方。
盛夏炎热,晚间才稍稍凉爽了些,再加上流云楼建地高,流云楼环楼的连廊之上清风徐来,头顶朗月疏星,倒是个纳凉的好所在。
连廊之上,阿史那云凭栏而立,李恪就站在阿史那云的身后,双臂微展,环臂从身后搂着阿史那云,将阿史那云整个拥在怀中。
“原来这就是宫城内的模样,比起入夜后漆黑一片的草原倒是截然不同。”阿史那云站在回廊上,看着宫城里四处点缀,宛如星光般璀璨的灯火,对李恪道。
李恪抱着阿史那云道:“这里的人物风俗和草原多有不同,你初来可能有些不适,慢慢地也就习惯了。这些日子你想要做什么,或是缺了什么的只管同说我,我命人给你安排。”
阿史那云道:“我这边倒是什么都不缺,你不必操心了,你是君王,举手间便是千万人的生计,每日要处置的事情太多,就不要再为我分心了。”
李恪和阿史那云青梅竹马,心中又有所亏欠,故而阿史那云尤为李恪所宠爱,但阿史那云却也丝毫不以宠为骄,反倒规劝起了李恪。
李恪听着阿史那云的话,和阿史那云挨着头,靠着阿史那云的耳边柔声道:“宫墙深深,虽有富贵,但却不比草原那边自在,我只盼能给你最大的自由,只盼你能喜欢这里。”
李恪之言入耳,阿史那云心头一暖,李恪已为天子,心中装着天下,日理万机,却还总能有心思去关心自己的感受。
阿史那云转过身去,伏在李恪的怀中,对李恪道:“草原再宽广,终究也还是孤身一人,我在这里虽不能时时出宫纵马,但却有你在,我心里已经足够了。”
李恪让阿史那云进宫,最怕的就是阿史那云习惯了草原上的生活,难以适应宫中,若是因此整日闷闷不乐的,李恪自也不愿,如今听了阿史那云的话,李恪的心里倒是好受了许多。
李恪低着头,看着怀中的阿史那云,道:“现在回想起当年突厥和大唐铁山一战,我还是历历在目,不曾想已经过了十多年。那时我只想着如何能够活命,又怎能想到还有今日,还能等到你来长安的时候,这上天实在是待我不薄”
阿史那云道:“我倒是一直相信你能够做到,想起当初你刚到金山的时候,父汗对你的评价便极高,甚至远在一众阿史那氏子弟之上。”
“哦?这我倒是不曾想过的。”
在颉利被擒来长安之前,李恪和颉利的关系并不好,说过的话也不多,在李恪想来颉利想必是对他极为排斥的,没想到阿史那云竟会这么说。
阿史那云看着李恪的脸上有些讶色,于是笑着解释道:“这是真的,父汗同我说过,突利领兵在东,父汗对突利不放心,那时父汗原本是有意让我嫁给你,封你为突厥叶护,然后由你领兵取代突利,以我们的子嗣世镇于此,只不过那时你性子执拗地很,从来不肯低头罢了。”
李恪闻言,也笑道:“这倒无妨,我虽辜负了颉利可汗的美意,没能留在北地,但将来咱们的孩子却同样可以出镇漠北,甚至更威风几分。”
阿史那云问道:“陛下已经定议此事了吗?”
李恪回道:“不错,你性子率直,对人也坦诚,这是好事,但长安不比漠北,人心难测,我早早地就给你定下此事,既是为了保证你一生富贵无忧,更是为了让别人不要把心思放在你的身上。”
阿史那云虽然无意后宫争斗之事,但她方才进京,其实已经有许多人将心思打在了他的身上,有后宫中有意拉拢或是打压的,朝中突厥将领甚至也有想掺和进来的,这些都不是李恪想要看到的,所以李恪才说了这些话。
说着,李恪又叮嘱道:“日后你在宫中不必假人辞色,更不必小心翼翼,你只管做你愿做的便好。有我在,不掺和朝廷的事情,便没有人能动你分毫。”
阿史那云看着李恪郑重其事的样子,感受着李恪满满的关切,心里也甜丝丝的,一瞬间,阿史那云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漠北大帐中李恪对阿史那云千叮万嘱的那一个晚上。
阿史那云脸颊稍稍有些微红,竟抬手用双臂环住李恪的脖子,笑道:“我还没为陛下诞下皇子呢,陛下就这般交代,就不怕太早了些吗?”
李恪低头盯着月光下俏丽可人的阿云,仿佛要将她看地陷进眼中,片刻后,一下子抱起了阿史那云,竟直奔楼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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