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之后,赵显便转身,自顾自的退出了崇政殿,转身前往后宫去了,他并没有去隆武帝的寝宫等他,而是去了后宫的凌虚阁里头,静静的坐在凌虚阁偏殿的矮桌旁边,等待小皇帝下朝。
当年成康朝的时候,凌虚阁是成康帝最喜欢待的地方,平时也在凌虚阁处理政事,等到夜深了就干脆睡在这里,当年赵显也常常混迹在这凌虚阁里,可是到了隆武朝之后,当今的隆武帝似乎并不喜欢这个略显矮小的凌虚阁,很少会到这里来。
赵显一个人在凌虚阁里静坐,不时有宫女过来给他端来一些点心,大概等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一身朝服的小皇帝慌慌张张赶到凌虚阁,对着坐在下首的赵显弯身行礼:“有劳叔父久等了。”
赵显抿了一口茶水,也不起身,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小皇帝,声音平静:“陛下这么快便下朝了?”
十日一次的大朝会,通常要商议的事情很多,开到中午都是极其正常的事情,在成康朝的时候,大朝会经常会开到下午,成康帝便会跟那些臣子们一起共同进午饭,这一点还在临安城里被传为佳话。
小皇帝低头道:“侄儿还年幼,朝堂上没什么可以让侄儿处理的东西,叔父是长辈,不能让叔父久等,因此侄儿便提前走了。”
赵显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矮桌对面:“这里没有外人,咱们便暂且抛开君臣身份,臣便厚着脸皮,再给陛下当一回叔父。”
小皇帝一边在矮桌对面坐下来,一边陪着笑脸道:“叔父这是哪里话,当年可是父皇把侄儿带到叔父府上,让侄儿磕头认的叔父,叔父一辈子都是侄儿的叔父。”
赵显闻言,又想起了当年赵睿让赵寿给他磕头的场景,心中隐隐有些发痛,他闭上眼睛,端起桌子上的苦茶抿了一口,浓厚的苦味让赵显清醒了一些,这位肃王殿下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面前这个面容有七八分相像成康帝的南启天子,声音平缓:“陛下,陈公公死了。”
赵显这句话说的很平常,就如同一家人坐在一起唠家常一样,但是在赵寿听来,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这位南启天子,本来是端着一杯茶的,听到这句话之后,如遭雷殛,手中的茶杯重重跌在桌子上,茶水洒了满桌子都是。
赵显呵呵一笑:“看来陛下跟这个陈公公感情很深。”
小皇帝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涩声道:“陈公公这些年虽然待侄儿不是很好,但是毕竟也是一同在深宫里生活了许多年的老人,前些天侄儿还见他身强体壮的,骤然听闻死了,自然有些惊讶。”
“他身体好得很。”
赵显语气平淡:“是我让人把他给杀了,就在昨天晚上,放心,念在他这么些年给赵家做事的份上,没让他受罪。”
小皇帝紧咬牙关,嘴唇就快沁出鲜血了,不过他还是强自忍住,咬牙道:“杀的好,能让皇叔动手杀他,这个陈公公必然犯了十恶不赦的罪过。”
赵显放下手中的茶盏,深深地看了一眼小皇帝,然后缓缓开口道:“罢了,不提这个陈公公,方才在朝堂之上,臣与陛下说过,这临安城里有一个幕后黑手在使坏,现在臣就跟陛下说一说这个幕后黑手的事情。”
赵寿缓缓闭上眼睛,心中一片冰冷。
现在这个样子,很显然,这位肃王叔已经知道了自己在背后的所作所为。
赵显用手敲了敲桌子,轻笑道:“说是使坏,其实还要更严重一些,前些日子臣那个妹子大婚,也是这个人在背后用人,想要ànshā于臣。”
说着,赵显指了指自己的右臂,声音平淡:“现在,臣的右肩上还有一个伤口,不曾全部愈合,那贼人用的bǐshǒu上涂了毒,险些要了臣的性命,现在伤口每天晚上都还在隐隐作痛,让臣不得安睡……”
“皇叔不要说了。”
小皇帝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面前这个已经蓄了胡须的肃王叔,浑身都在发抖。
他声音嘶哑:“皇叔都知道了?”
“本来知道的不多,但是有了头绪之后,宗卫府还算有些作用,又查到了七七八八,到现在,该知道的,臣都知道了。”
赵显脸上的笑意收敛,他的面色严肃起来,淡淡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南启天子,声音漠然:“陛下…因何zàofǎn?”
“因何……因何zàofǎn?”
赵延寿豁然起身,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皇叔,惨笑道:“朕是大启天子!这江山是父皇留给朕的,你只是一个臣子,你现在问朕为何zàofǎn?”
赵显仍旧坐在矮桌的另一边,面色淡然:“臣是先帝钦定的辅政大臣之一,现在朝中仅剩臣一人辅政,陛下还未亲政之前,臣便是我大启最高话事人,现在陛下要暗中加害于臣,不是zàofǎn是什么?”
赵延寿浑身都在发抖,他用手指着面前的这个肃王殿下,咬牙道:“你问朕为何zàofǎn,朕现在告诉你,朕为何zàofǎn!”
“朕想要活着!”
这个年轻的南启天子气喘吁吁,咬牙大声道:“从朕登基以来,每日里都在你画的圈圈里过活,被你关在皇城里头充作你的囚徒,甚至朕想要见母后一面,都害怕给你知道,每日里过的胆战心惊。”
赵显面色平静:“本王没有阻止你见太后娘娘。”
“可是朕心里害怕!朕怕你觉得朕不规矩,朕怕你提着青丘刀进宫来,一刀杀了朕还有母后!”
这个南启天子一口气把这么些年藏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之后,整个人反倒冷静下来不少,他重新坐回了赵显对面,直视赵显,惨笑道:“皇叔,你知道么,朕其实有一个儿子。”
赵显古井无波的表情终于发生了一些变化,他看了自己的侄儿一眼,声音低沉:“谁的孩子,小玲儿的?”
赵寿缓缓摇头:“玲儿还未进宫,这孩子便生了下来,是朕与一个宫女生的。”
但凡皇族,或者说但凡是大家族里面的男性,接触女性的年龄都非常早,尤其是皇族,平日里有宫女在旁边伺候,到了生理期擦枪走火很是常见,许多皇帝的“长子”便都是这么来的。
赵寿自然也不例外,他长在深宫里,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到了十四五岁的时候,便自然而然开始想女人,这皇城里别的东西不多,宫女是一抓一大把的,愿意跟小皇帝睡觉的,自然比比皆是。
赵显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他开口问道。
“孩子呢?”
“死了。”
赵寿声音平静下来,但是隐隐带着一丝颤抖。
“生下来之后,便被朕给亲手摔死了。”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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