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怕,咱们已经安全了。”
长渊轻声道了句。
昭昭点头,将鳞片妥帖收好,问:“刚刚那缕元神之剑,是哪位上神送你的?”
“是……”
不知为何,长渊忽然有些不敢贸然提起自己。
毕竟这小东西,此刻心心念念的要拜南山为师。
“时间太久,我也记不大清了。”
长渊笑着道。
昭昭有些不信,这人得多粗枝大叶,连这般重要的事都能忘记,换成他,若有上神送他如此重要的礼物,必得日日惦念着,给上神焚香祈福才好!
好在昭昭也没过分纠结此事,收拾了一下仙车后,就吩咐灵枢给司南传信。
灵枢点头,踟蹰着,没立刻动。
昭昭不高兴道:“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
灵枢喉头滚了滚,想说什么,终是忍住了。行礼告退,自去用传音石联系司南。
少年闷闷不乐的抱膝坐回榻上。
灵枢很快回来,称消息已经传到。
“嗯。”
昭昭若无其事应了声。
抬头,见灵枢还杵在那儿,凶巴巴问:“我给你的礼物单子,没有弄丢吧?”
“没有。”
“那就好,等明日到了镇上,记得一样不少的都给采买回来。”
灵枢点头应下。
“驾车的仙鹤受伤了,属下去外面赶车,小公子有吩咐,直接叫属下一声就行。”
“去吧。”
等灵枢离开,昭昭又枯坐了会儿,便又下榻,来到案后,将自己的宝贝匣子取了出来。匣口封印很结实,方才一番震荡,并未损及里面的珍宝。
“这些都是你攒下的?”
长渊忽开口问了句。
昭昭险些忘了车里还有一个人,正发呆,登时吓了一跳,好在经历过今夜这一遭,少年还不至于真的被一个大活人吓住。
“是呀。我攒了很久才攒到的,原本……”
“原本怎么?”
“没什么。”
昭昭及时收了话口。
他才不会告诉一个陌生人,原本他是打算带着这些家当去找师父,和师父一起回观音村去,置几间房,几亩田,好好的过日子。
以后一辈子都能衣食无忧了。
可惜,他实在太弱小了,凭如今的修为,连自保都做不到,何谈保护师父。
见长渊还在盯着自己的匣子,昭昭忙合上盖子,警告道:“你可不许打我这些宝贝的主意。”
长渊却已隐隐猜到了,喉头一涩,失笑:“既是你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当,我若偷了,要遭天打雷劈的。”
“你知道就好。”
昭昭把匣子收起来,没有再放到长案下头,而是抱在怀里,自己看着。
仙车辘辘而行。
少年低垂着脑袋,还是闷闷不乐的。
长渊知道,昭昭是想起了以前的事,一个人心志再坚定,生死关头,被连续抛弃两次,那道坎,恐怕也无法轻易过去。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长渊道。
昭昭含糊应了声,满腔的委屈,无处可诉,只低着头,偷偷掉了两滴泪。
长渊心痛如绞,然而此刻还不是表露身份的最佳时候,只能忍着,从怀中掏出一方绢帕,递了过去。
昭昭眼睛红得更厉害,一把推开他的手。
“你一定在笑话我,对不对?”
长渊忙摇头。“不是的,我——”
“你怎么?”
少年带了鼻音,凶巴巴反问。
“我……只是有些想抱一抱你。”
昭昭正伤心着呢,闻言,震惊睁大眼,看长渊的眼神宛若看登徒子。
“你别以为你救过我,我就会对你客气。”
长渊摇头,想了想,道:“其实方才的情景,我瞧得很清楚,是那个管事擅做主张,用了瞬移术,你兄长一直很担心你。”
“我当然知道!”
提起兄长,昭昭宛若被踩了尾巴,瞬间拔高声调:“我兄长对我一直很好,他是不会抛下我的。”
“嗯。”
长渊点头,忍着胸腔内涌起的酸涩,道:“小公子如此乖巧可爱,没有人会忍心将你丢下的。至于那些不懂事的下人,你不必当回事。”
昭昭说自己当然明白。
“再说……我本来也是准备留下来断后的,兄长体弱,平日又待我那么好,我岂会眼睁睁看着他涉险。实话告诉你吧,像今日这种策略,也是我们提早就商定好的。总之,你一个外人,别胡乱揣测我们兄弟关系。”
自己以后即使拜了师,在彻底站稳脚跟前,还是要借麒麟宫弟子这层身份的。若让人看出来他是可有可无,随时能被当成弃子抛弃,谁还会拿他当回事?
昭昭心里门清。
抬头,警告的看长渊一眼。
“不信你就瞧瞧,我兄长肯定在客栈等着我一起入学呢。”
长渊轻声道是,一直等昭昭终于困了,抱着自己的宝贝匣子睡着之后,方慢慢伸手,抚上少年紧皱的鼻头。
次日一早,昭昭和司南汇合。
司南果然拖着病体在客栈门口等着,看到昭昭平安归来,又惊又喜,不禁红了眼眶。
昭昭安慰了兄长,回头骄傲得看长渊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吧,我兄长很关心我的!
长渊回以一笑。
司南让管事给昭昭磕头请罪,拉着昭昭进了房间。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昭昭方精神抖擞的从房里出来。
管事还在房外跪着,面色惨白地捧着一条胳膊。
昭昭问灵枢:“怎么回事?”
灵枢低声道:“刚刚李管家上楼梯时,不知怎得突然摔了一跤,从二楼直滚到一楼,摔断了一条胳膊。”
昭昭想,只摔断一条胳膊,两条狗腿也摔断才好。
回到房间,检查了一遍灵枢新采买回来的东西,忽想起一事,问:“那个冤大头呢?”
“冤大头?”
“就咱们半路上捡的那个人呀。”
昭昭有点急,冤大头说好要帮他引荐的,该不会突然反悔,丢下他一个人走了吧。
方才兄长虽然也主动提出,可以将他的名字添到推荐信上,但一来,这只是退路,而不是最佳选择。二来,那个碧华君出了名的注重出身和家世,十分看不起妖族,多半也不会对他有好脸色,若果能有机会拜入南山君门下,他当然要选后者。
“他说州中还有急事,先回一十四州了。还说,小公子先安心入学,等安顿下来之后,他自会帮小公子引荐。”
昭昭皱眉:“这话怎么听着像在敷衍我。”
虽然灵枢也这般想,但还是昧着良心安慰:“兴许人家是真有事呢。”
昭昭点头,气闷了一会儿,就开始忙自己的事。左右他也只是试一试,没有真的将希望放在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身上。
拜师这件事儿,还得靠他自己努力。
“对了。”
灵枢从怀中取出一瓶药丸,道:“他临走前,让我将这瓶丹药留给小公子,说是一位上神送给他的,能安神助眠,小公子应该需要。”
安神助眠?
他怎么知道自己这两日睡不好觉?
昭昭半信半疑的接过瓷瓶,拔出瓶塞一闻,先被一股冲天怪味呛了下,继而感觉到一股清冽如泉水般的清凉顺着鼻息散入四肢百骸,说不出的清凉舒爽,后背那道正叫嚣着的伤口,似乎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昭昭虽然修为不济,但对珍宝灵药这类东西还是有些鉴别能力的,只一闻,就笃定这是一瓶好东西。
出手倒是挺大方。
昭昭美滋滋的将丹药收起来,打发灵枢去给自己买牛乳羹吃。
另一头,长渊回到一十四州,望着未关闭宫门前,雪霄宫宏阔的山门,静静驻立了好一会儿,方将梵音叫到跟前。
“去将东侧殿收拾出来。”
长渊直截了当的吩咐。
梵音有些意外,这些年,为了方便照顾墨羽殿下,君上一直住在主殿,如今怎么突然想起来换地方了。
“君上要搬进东侧殿住?”
长渊摇头。
“不是。”
梵音更意外了。
长渊笑了下,道:“不必多问,先收拾出来,等过几日,就会有人来住了。”
梵音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一是因为,万年如寒冰不化的君上,刚刚竟然笑了。
二是因为,雪霄宫竟然要迎来新住客,还是住在仅次于主殿的东侧殿!
算算时间,马上就要到这届新弟子入学的日子,莫非君上今年要收新弟子了?!
要知道,自墨羽殿下昏迷之后,君上已经数百年没出过雪霄宫了。
之前南山君过来拜访,不止一次的劝说君上从今年新入学弟子里择几个合意的收入门下,添添人气,君上都毫不留余地的拒绝了。
这回出门一趟,怎么突然想开了?
但总归这是千年难遇的好事,梵音应一声,立刻去准备了。
长渊喝了几口茶,就起身去了道心殿。
南山君正和州中管事商议新弟子入学事宜,见他过来,露出稀罕表情,简单嘱咐了管事几句,就打算让他们下去。
长渊却道不必。
自顾捡了把椅子坐下,道:“关于今年弟子选拔标准,你们可定好了?”
一众管事面面相觑,不敢答。
南山君则直接问:“你吃错药了?”
这人素来对州中大小事懒得理会,平日正经议事想请他都请不动,怎么突然关心起新弟子入学的事了。
南山君突然灵光一闪:“怎么,你今年要收新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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