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一剑霜寒22(1 / 1)

长渊和灵枢通信的时候,昭昭也在睡梦中被一缕神识唤醒。

昭昭睁开眼,看到了立在床边的白衣青年。

青年俊眉星目,周身泛着一层淡淡的白光,显然不是本体,而是元神形态。

“柳大哥?”

昭昭有些意外。

自中州一别,柳文康便如人间蒸发般,消失不见,缘何会突然出现在观音村里。

他不是去追寻自己的大道去了么?

这事儿简直和当初此人将自己从雪霄山底救到西州一样古怪。

柳文康唇角一弯,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却没有说话,而是转身越过窗,往茅草屋外走了。

昭昭会意,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他心中其实也有很多疑惑,想问柳文康。之前匆忙,再加上记忆缺失,没来得及问,柳文康便留下一封信,不告而别。

今日他得问清楚才行。

夜色正深,山间冷得厉害,空气中飘浮着薄薄的寒雾。柳文康犹如一团虚幻的光影,在雾气中迅速穿行。

山风将他乌发和袖袍吹得簌簌飞扬。

昭昭跟在后面,问:“柳大哥,我们要去哪里?”

柳文康并不答,出了村庄,一路向西北,往村庄外的深山密林而去。

露水越来越重,昭昭雪袍都被弄湿了。

柳文康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旧踏着满地木叶,往山林深处走。要不是昭昭确定这的确是柳文康的元神,几乎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心怀不轨,故意诓骗自己至此。

蜀中多妖。

这种深山老林,是妖类最喜欢的栖身之所。

一来方便远离人类,筑巢搭窝,二来,山间是日月精华集聚地,有助修炼。

虽然以昭昭目下的修为,并不惧什么妖兽,可大半夜的,昭昭并无打架的兴致。

今夜天空只有一弯残月,从下往上望,孤零零一弯,挂在老树梢头,说不出的凄冷荒凉。昭昭索性从怀中取出一颗夜明珠照明。

柳文康行进的速度越来越快。

空气中堆积的阴气也越来越重。

昭昭打量着布满嶙峋怪石和千年老树的山林,忽然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对了。

昭昭猛然想起,当年在观音村时,师父每回进山修行,不就是来得这座山头么?有回他耐不住寂寞,偷偷跟上来,还被师父骂了一顿。

柳文康为何要带自己来这里。

昭昭思考的功夫,前方豁然开朗,有溪水声传来,柳文康也终于停下了脚步。

昭昭走上前,打眼一望,发现他们正站在一处寒潭外。

寒潭深处有洞穴,旁边峭壁上有瀑布倾斜而下,水帘一般,遮挡着寒潭洞口。寒潭外围,则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

月色下,溪水流淌着碎银。

寒潭。

昭昭脑中灵光一闪。

难道这就是师父当年闭关修炼之所?

昭昭羽睫一扬,惊疑不定的望向柳文康。

柳文康当风而立,抬起手指,指了指寒潭洞所在。孤月在他指尖凝出一缕光,让这一指,染上许多神秘意味。

指完,柳文康当先涉水走了过去。

昭昭压下诸般猜测,跟了上去。

心房没由来狂跳起来。

他隐约觉出,今夜柳文康突然出现,又突然带自己来这里,绝非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这其中,一定隐藏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很可能还是关于师父的。

在观音村的那段时间,师父虽与他朝夕相伴,可从不让他参与他的“修行”之事。

他心里也不是没有埋怨过师父。

因师父几乎每日都要抛下他,跑到山里修行。

有时是半日,有时是一整日。

连午饭都不陪他吃。

修行修行,修行便那般重要么?比他还重要?

他甚至偷偷问过师父,是不是想和那些仙族修士一样,飞升成仙,到天上去住,再也不要他了。

师父一愣,像听到极好笑的事,温和而笃定的说没有。

他高兴的吃了两大碗饭,自那之后,再也不疑神疑鬼了。只当师父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才日日努力修炼。

当然,那所谓的“修行”,在今日看来,很可能就是师父与体内魔气做抗争的痛苦过程。

昭昭心头闷痛。

刚穿过溪水,行到瀑布织成的水帘外,一股刺骨阴寒便扑面而来。

昭昭已经迫不及待想进入洞中,吐出一口龙息,瀑布便自动缩回,露出寒潭洞口。

仿佛有某种宿命之音在召唤,昭昭一步步走了进去。

柳文康反而落在了后面。

寒洞约莫有一间房的大小,里面摆着石案石凳,还有许多日常用具,显然是住过人的,最里面还有一张寒玉床。

昭昭掌心托着夜明珠,专注寻找师父的痕迹。

一直走到里头寒玉床边时,目光忽然一定。

寒玉床最里面的角落,赫然摆着一只精致小巧的蝈蝈笼,经年日久,青色竹条已经褪尽颜色,但那小巧精致的模样,昭昭永远不会忘记。

正是当年师父给自己编的几只里的一个。

难怪他后来数蝈蝈笼,发现少了一个,还一直怀疑是隔壁王小虎趁他不在家或睡觉时偷走的。

原来竟被师父拿走了。

师父为什么要拿他的蝈蝈笼。

昭昭将夜明珠放在床头,伸手,小心翼翼的将沾满尘灰的蝈蝈笼拿起来,一霎间,无数道灵光自笼内流出,温柔的缠在少年指间,臂间。

昭昭立刻识出,这是师父的气息。

昭昭眼睛一酸,借着灵光,也突然发现,黑暗里看似平整的寒玉床上,布满一道道抓痕,横七竖八,毫无章法,有的地方还残留着血迹,显然是人在癫狂或极度痛苦中留下的。

会是谁?

昭昭几乎不敢去想答案。

很快,昭昭在十床侧面、寒洞两侧的石壁上,以及石案上和许多荫蔽的角落,都发现了同样的抓痕。

柳文康立在一遍,静静的看着少年手握夜明珠,四处翻找。

“你一定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对不对?”

昭昭突然抬起眼,问道。

柳文康依旧没有说话,而是伸手自袖中取出一颗淡蓝色的灵珠。

昭昭很熟悉,是柳文康当日从柳家盗走的那颗水灵珠。

柳文康轻轻一抛,将水灵珠抛至半空。

灵珠旋转飘浮,越来越大,并散发出无数仙气,将山洞映得透亮。过了会儿,灵珠竟然膨胀数倍,变成了一面硕大的蓝色光球。

光球表面犹如水镜。

“水灵珠有映照过去的功能。”

柳文康终于开了口。

他虽然微微笑着,眉宇间却很肃穆。

“只消将故人用过之物放在镜下,你就能看到过往发生的事。”

昭昭道:“有的。”

忙走到寒玉床边,将那只蝈蝈笼轻轻捧了过来,放到正对着灵珠的石案上。

水灵珠吸收了蝈蝈笼里散发出的仙气,幽蓝珠身立刻荡起一圈圈涟漪,体积再度膨胀数倍,整个寒潭壁一面,都成了一面巨大的水镜。

镜中,玄衣修士盘膝坐在寒玉床上,苍白的面上爬满可怖的魔纹,月光下,犹如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厉鬼。

修士默念咒诀,努力压制着魔纹进一步蔓延,十指因极度的痛苦,泛起青白色,冷汗淋漓的,划过寒玉石床表面,留下一道道渗血的痕迹。

忽然间,修士莲袖中坠下一物,一只青色的,小巧精致的蝈蝈笼。

修士指尖一颤,仿佛于混沌中抓到救命稻草,指尖一点点,小心翼翼的挪过去,轻扣住那巴掌大小的竹笼。

而后,视如珍宝的捧在掌心,放在心口。

大颗大颗的冷汗,从他额面落下。

他双目犹如燃着幽火,垂目,定定的望着那只蝈蝈笼,不知想起什么,嘴角轻轻一弯。紧接着,有一阵巨大痛楚袭来,钻心噬肺。

魔纹开始从面部蔓延向修士四肢,手臂,手掌,指尖。

修士忙放下蝈蝈笼,不想让心里之物沾染上脏东西。

毕竟以后,小家伙还要用这笼子捉蛐蛐用。

修士将蝈蝈笼放在寒玉床头,自己则撑着剑下床,在洞中挣扎,翻滚,在壁上、地上、石案上,甚至是外头的寒潭平面上,留下一道道深刻抓痕。

昭昭别过头,已经不忍再看。

原来师父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日日忍受着如此痛苦。

他不仅不体谅师父,还在心里埋怨师父。

肩头忽被人轻轻抚了下。

昭昭抬起红彤彤的眼睛,看到了柳文康。

柳文康目中溢满安抚之意,这是昭昭以前从未在这个心心念念要修无情道的柳大哥眼中看到的神色。

不由狐疑更重。

柳文康再度抬起那只没有实质的手指,指向水镜。

昭昭忙专注望去,不让自己再分心。

只见洞中画面一变,玄衣修士戴着斗笠,通身包裹在宽大的黑袍内,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在寒玉床上修炼,而是静静坐在石案上,将佩剑放在手边,面朝洞口方向,似在等人。

过了没多久,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蜀中薛氏薛成峰,见过吴修士。”

来人穿一身褐色宽大仙袍,恭敬施礼。

玄衣修士起身行礼,请薛成峰坐下。

薛成峰自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在石案上。

“接到义士的信后,薛某立刻写信联系蜀中各大仙门,请他们共同襄助,斩杀那条魔龙。只是事涉魔物,诸仙门多有顾忌,各种推诿,不愿答应。”

玄衣修士点头,显然对这情况早有预料。

薛成峰紧接着道:“还好,中州的一位仙门长辈得知此事后,十分重视,出面安抚了众仙门,并表示愿意另遣门下弟子过来襄助,时间就约在五日后。”

中州的一位长辈?

昭昭心一沉。

他怎么从没听师父提起过。

另外,昭昭也忽然想起这个薛成峰是何人。

轰动一时的蜀中灭门案的主角之一,当年在茅草屋中,师父彻夜不眠写的那些信,也正是寄往薛氏。

后来,还有薛氏弟子登门拜访,给师父送回信。

这一切,究竟和师父有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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