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太阳慢慢的爬高,气温也慢慢开始变得炙热起来。
午门外聚集的官员也越来越多,原来的一百多人增加了一倍,达到了近三百人。
随着气温的升高,官员们的情绪也变得焦躁起来,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官员更是一边擦着额头的汗珠一边不停的朝着前方眺望,更有一些性子急噪的人开始鼓噪起来,嚷着要冲进去。
穿着一身青袍的钱谦益和李启元也在这些人的队伍里,虽然严格的说被罢职的他们已经没有了官员的身份,没有资格跟着官员们混在一起,但在华夏这个讲究人情的社会却没人会指责他们,毕竟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说不定日后两人官复原职了,大家又成了同僚,自然没有人会那么不开眼的指出这点,所以也就默认了两人的存在。
钱谦益随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上前一步走到站在他面前正眼观鼻鼻观心的高攀龙身旁低声问道:“恩师,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了,里面怎么还没有动静?难道她真的要跟咱们硬抗不成?”
高攀龙眼睛微闭淡淡的说道:“别急,慢慢等,现在比的就是谁更有耐心,谁更能沉得住气,你去告诉那些年轻人,谁要是再鼓噪就给老夫滚回去,如此毛毛躁躁怎能成就大事,昔日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谨遵恩师之命!”
钱谦益恭敬的答应了一声,很快一阵低沉的叱喝声响起,那些原本开始鼓噪的官员也不敢做声了,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
时间又过去了一刻钟左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顶轿子在十多名侍卫和四名太监的护送下匆匆来到了午门外停下,一名穿着绛纱袍、红裳,头戴七梁冠的少年从轿子里走了下来,当他看到午门外站着的数百名官员时眼睛都有些发直,而那些等得心焦的官员们看到这名少年时,突然集体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信王……是信王殿下来了!”
“快看啊,信王殿下来了!”
原本还算整齐的队伍突然乱了起来,官员们纷纷朝着那名少年涌了过去,原本有些焦虑的情绪早已不翼而飞,进而变得激动高涨起来。
这名赶来的少年就是当今的信王朱由检。
看到官员们突然涌来,护卫在朱由检周围的十多名护卫被吓了一跳,生怕朱由检被冲撞到的他们赶紧冲上前去将朱由检挡在了身后,为首的护卫头领更是连声喊了起来:“速速后退……不得冲撞信王殿下……速速后退!”
今年才十七岁的朱由检看着这些官员心里又是惶恐又是激动,他涨红了脸大声道:“诸位……孤王适才在王府听闻诸位堵住了午门,此举大为不妥,须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朝廷自有法度。陛下现在龙体抱恙,诸位身为臣子却要逼迫当今皇后下懿旨让孤王监国,这是在陷孤王于不义啊……诸位还是赶紧回去吧!”
朱由检的话刚说完,人群里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信王殿下,非是臣等逼迫皇后娘娘。而是如今陛下病危无法理政,这大明就没了主心骨,信王殿下同为先帝之子,值此艰难之时自当义无反顾的替陛下挑起这副重担才是啊!”
“正是,正所谓蛇无头不行,无尽大明内忧外患,佞臣当道,还望信王殿下重整乾坤,还大明一个朗朗晴空!”
“信王殿下……看在大明社稷的份上您就答应了吧!”
抡起耍嘴皮子,朱由检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哪里是那些官员的对手,只见他脸色涨得潮红,心情又是激动又是羞愧,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胸口涌到头顶。而朱由检身旁的护卫和太监虽然没有说话,但所有人都在偷偷用眼神在看着他,尤其是那些太监,眼中更是闪出了炙热的光芒。
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身为信王府的旧人,一旦信王登基做了皇帝,他们这些潜邸的老人那可就变成了元老,将来的好处自然是享用不尽的,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
只是还好,这些人还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些事情不是他们这些宦官和侍卫有资格说话的。
面对着众人投来的炙热的目光,朱由检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他深吸了几口气就要说些什么,突然前面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声音,“司礼监魏公公驾到!”
随着声音的落下,一个微微发福的身影在几名小太监的拥簇下从午门内走了出来,这个人正是人称九千岁的魏忠贤。
看到魏忠贤的到来,午门外不少官员有那么一瞬间变得寂静起来,随后一些年轻的官员开始发出了鼓噪的声音。
往日里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笑容的魏忠贤今天的脸色却是不怎么好看,他走到众官员的面前,冷笑道:“哟呵……诸位今儿个可真是勤快啊,不在各自的衙门里当差却跑到午门外逼宫来了,你们这是想干什么啊?”
魏忠贤不愧是号称九千岁的人,他只是往前这么一站,刚才还在鼓噪的几名官员顿时就哑了起来,不少人的脚步开始往后退了几步,一时间竟然出现了冷场。
钱谦益一看不好,大声道:“我等齐聚午门外,就是为了请皇后娘娘下懿旨,请信王殿下监国的,如今陛下龙体抱恙不能处理朝政,然而国事繁杂,不可无人主持大局,是以我们来此就是为了请娘娘下道懿旨,请信王暂时监国,这也并非是趁人之危,而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的考虑,请魏公公不要阻拦我等一片忠君爱国之心。”
一旁的朱由检一开始看到魏忠贤出来,原本还有些发慌,毕竟人的名树的影,九千岁的名声实在是太大了。别看他是皇帝的亲弟弟,大明的亲王,可抡起权势来魏忠贤能甩他八条街。
而且他也有些心虚,毕竟自家哥哥还躺在病榻上生死不知,自己这个弟弟却想着要接哥哥的班,怎么说都不地道啊。只是听了钱谦益这么一说后,朱由检突然觉得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好像也没有那么龌龊,我这也是为了大明嘛,想到这里朱由检不由得多看了钱谦益一眼,心里暗自记住了这个人。
钱谦益的话就象是一支强心针,顿时让不少人胆子又壮了起来,纷纷嚷道:“对……牧斋先生说得有理,我等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而来,有何不可。”
啧啧……
跟其他人不同,魏忠贤这些年常年混迹朝堂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话没听过?现在听到钱谦益那番看似慷慨激昂的话后却是嗤笑起来,他打量了钱谦益一眼缓慢的说道:“若是咱家没有看错,你就是数年前因为江浙的科场舞弊案而被免职罢官的钱谦益吧?怎么……若是咱家没记错的话,你来京城已有大半年了,四处上窜下跳了这么久,可有收获?”
“你……”
钱谦益的脸一下变得通红,俗话说得好,打人别打脸。魏忠贤这话不仅是打脸,而且还是重重的打啊,这番话的话里话外都在讽刺钱谦益来京城大半年光顾着跑官,今天却跳出来狠狠耍了一波存在感,这里头的原因只怕是个人就知道吧。
“你什么你?”魏忠贤鄙夷的看了钱谦益一眼:“你们读书人不是讲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么,如今你已经闲赋在家,就应该好好读你的书,朝堂上的事你来瞎参合什么,还不赶紧回去!”
“我……”
钱谦益差点气得吐血,这个魏忠贤的嘴巴也太毒了。
看到这里,高攀龙知道自己不得不出头了,要知道他不仅是钱谦益的座师,大家更是同为东林党人,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钱谦益受窘。只见他冷笑道:“魏公公,既然你说牧斋不能议政,那么老夫能说两句吗?”
魏忠贤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仿佛刚发现高攀龙一般拱手道:“原来是高大人啊,您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自然有资格议政,您有何高见,咱家一定听着。”
高攀龙淡淡的说道:“高见不敢当,咱家不过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朽罢了。不过适才牧斋也说了,天子龙体抱恙,正所谓蛇无头不行,如今的大明么了主心骨,诸位同僚不过是想请信王殿下出来监国而已,难道这有什么不妥么?”
“当然不妥!”魏忠贤毫不客气的说:“我大明向来就没有亲王监国之说,陛下只是龙体抱恙,尔等就迫不及待的将信王推出来监国,到底是何居心?”
说到这里,魏忠贤转头对朱由检道:“信王殿下,您有没有想过,若是您今天监国,待到陛下龙体康复后您又将如何自处?”
“我……这这……”
朱由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魏忠贤的话有毛病吗?非但没有而且很有道理啊,你现在跳出来监国是挺爽的,可是你想过你哥的感受没有?老子还没死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你就那么等不及吗?
朱由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总不能说我哥哥快不行了,怎么可能会醒来?只是这话心里想想还可以,却是不能说出来的,一时间他不禁语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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