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理会朱由校气得涨红的脸,杨峰的表情依旧很平静,只是眼里却露出了一丝丝的杀气,他慢慢的伸手从桌上拿起了一块桂花糕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过了一会才缓缓说道。
“陛下……江南和北方不同。相比于南方来说,北方土地较为贫瘠加之外患不断,所以北方的民风向来比较彪悍,而且由于大明的帝都位于北方,所以朝廷对北方的统治向来比南方要稳固。
而南方则不同,南方远离京城且文风昌盛,加之又是赋税重地,所以南方向来就是富绅豪强们聚集地。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由于靠近大海,所以南方的富豪们依靠着出海贩卖货物、制盐养桑等生意一个个富可敌国,但是他们缴纳的赋税是多少呢?”
不等朱由校回答,杨峰便说道:“太祖在世时便规定了商税为三十税一,这个税率不可谓不低,但即便如此商人依然觉得这个税太高了,他们整天都琢磨着如何减税甚至是不想纳税,成天就用一个与民争利这个理由来跟皇帝抗争。为了争夺朝廷的话语权,这两百多年来他们不断利用手中的钱财办学,美其名曰资助贫寒子弟。
可是陛下想过没有,这些贫寒子弟和他们的本族子弟考上了进士当了官后,遇到事情他们第一个想到的是谁?是朝廷还是他们的家族?这些所谓的清寒子弟当了官后会不会利用手中的权利报答他们的家族或是曾经帮助过他们的人呢?陛下再想想看,如今占据了大明朝堂的东林党又是一群什么货色,他们的背后又是些什么人?”
杨峰不说不知道,这一说出来朱由校便感到背后立刻冒出了一层冷汗,他再联想到这上百年来那些一直鼓吹禁海论的都是一些什么人,还有下令将所有宝船图纸和郑和出海的资料全部烧毁的刘大夏又什么人时,他立刻就明白了,其实说来说去还是利益在作祟啊。
看道朱由校恍然大悟的模样,杨峰又说道:“臣查过户部的资料,大明在洪武、永乐年间每年的盐税约为九百多万两银子,多的时候甚至可以达到一千多万两,到了正德年间只有六百多万两,如今更是只有可怜的三百多万两银子。难道是大明吃盐的人变少了吗?
不……可以这么说,如今我大明吃盐的人比起两百多年前多了何止数倍,可盐税为何少了?这些银子都到哪去了?答案只有一个,都被江南各地的盐商和各级官府给上下其手给吞掉了,如今我大明皇家商行横空出世,从这些人的手里把银子抢走,他们能不恨咱们?为了银子这些盐商什么事做不出来?
这次他们烧了咱们一个店铺这不过是一道开胃菜,若是咱们知趣的话便将盐铺关了或是将这个生意于其共享,否则接下来还有更多的盐铺被毁,更多的伙计被杀,所以臣以为对这些盐商的挑衅行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用我们手中的刀和剑告诉他们,江南绝不是法外之地!”
虽然刚才是听到盐铺被毁的时候朱由校也是气得不行,但听了杨峰这杀气腾腾的话他却犹豫了起来,过一下才问道:“杨爱卿,你打算做到哪一步?”
杨峰漫不经心的说:“臣也不打将事情闹大,只需让那些凶手血债血偿就好。。”
清理掉,朱由校的心就是猛然的一跳,他知道杨峰这轻描淡写的这句话里那浓浓的血腥味。
沉吟了半晌,朱由校又试探着说道:“能否派别人去扬州?”
看到朱由校还是有些瞻前顾后,杨峰轻叹了口气正色道:“陛下,若是您依旧这般心慈手软,那接下来的后果就是那些盐商们会更加得寸进尺,他们会下一步甚至会将挤压大明皇家商行在江南的产业,进而将它们全都吞并掉,这个后果您承受得起吗?”
“我……”
一想到如果皇家商行全都关闭了,那么也就意味着自己的收入将会全部断绝,一旦没有了收入。自己重建京营的计划、辽东的饷银、皇宫里的各种用度等等将会全都成了一个笑话,朱由校的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爱卿,这次你亲自下去吧,一定要让那些人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看到朱由校终于下了决心,杨峰脸上闪过一丝欣慰之色,朱由校还是很有魄力的,他郑重的对朱由校施了一礼:“明白,臣一定会让那些人知道自己惹到了什么样的对手!”
朱由校又问:“那这次爱卿下去打算带多少人马?”
杨峰想了想,“京营的人马如今还在训练,所以臣打算带江宁卫的人马下去,三千人就够了!”
朱由校点点头,“那好,爱卿自管去吧。朕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今年上半年给朕的分红绝不能低于两百五十万!”
杨峰翻了个白眼,好一个二百五十万……
大明皇家商行在扬州分店被焚毁,伙计被杀害的消息传到北京成后,在北京的东林党们一个个欢欣鼓舞,虽然他们不敢在明面上跳出来高声叫好,但暗地里又是弹冠相庆又是喝酒庆祝的事情却是瞒不了旁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顾秉谦沉默了半晌后只是沉默了一会就不说话了,而号称内相的九千岁魏忠贤则是冷笑了一声后说了句:“一群蠢货,咱家倒想看看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就在不少人正暗地里商议着该怎么把这件事压下来的时候,杨峰却带着三百家丁和一千骑兵秘密来到了南京,到了江宁卫后他用最快的速度抽调了两千军士后便日夜兼程赶到了镇江府,调集船只过江直扑扬州,终于在五天后来到了扬州。
六月初一清晨卯时
天还未放亮,扬州的天空上笼罩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气,人们还沉浸在梦乡中尚未起床,今日值守的城门官老孙从藏兵洞里的床上爬了起来,他慢慢的上了城墙站在垛口前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并打了个哈欠,这才将视线望向了城外,着一望不打紧,却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在距离城外不足五十步的地方正静静的站立着一队兵马,这队兵全副武装,身上的铁甲以及头上的发鬓全都沾满了浓浓的露水,尽管外面雾气浓重,但他们全都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恒古之前便一直在那里,今后还会一直就这么伫立下去。
虽然老孙已经当了二十多年的城门官,见过来来往往的官兵不知多少,但他敢保证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军队,他第一次感到在这样一支军队面前他脚下这堵看似宽厚的城墙不能带给他任何的安全感。
尽管内心被吓得不轻,但看着最前面那面代表大明朝廷的红色日月旗,他只能大着胆子将脑袋探出了垛口战战兢兢的问道:“你们是何人,来扬州有何事情?”
站在最前的一名将领看着城墙朗声道:“本官乃大明江宁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扬州公干,你赶紧将城门打开!”
“江宁伯?”
老马当场就是一哆嗦,两脚一软差点没坐地上。他擦了擦眼睛,再认真的看了看下面那些全身披挂的军士,这才大着胆子问道:“敢问可有官印和堪合?”
“当然有!”杨峰将身上的官印和堪合递给了身边的家丁。
过了一会,当老孙拿起从吊篮里拿出的那枚全体用黄铜打造的印信和堪合后,这才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对于江宁伯这个名号老孙并不陌生,随着辽东大捷的传开,杨峰的事迹也随之传到了扬州城里,只不过在有心人的鼓动下,杨峰的在江南沿海一带的名声全都是恶名。
看到来人果真是传闻中粗俗不堪、不学无术,靠讨好皇帝胡乱杀人上位的江宁伯,老孙被吓得不轻,好在他还有几分小聪明,赶紧招来一名手下飞快的去报信,他自己则是将头探出垛口陪笑道:“伯爷息怒,小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城门官,想要打开城门却是需要上峰的批准才行,请您老人家稍稍等一会,等小人禀报大人后再给您老人家开城门。”
看到老孙看到堪合后竟然还有胆子把自己挡在城外,杨峰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而一直伺立在他旁边的宋烨见状催马上前指着城墙大声喝道:“大胆,看到江宁伯印信以及堪合后还敢将伯爷阻挡在城外,你就不怕待会伯爷治你的罪吗?”
看到城下的军爷发来怒,老孙心中仅存的那点侥幸再也承受不住了,不一会紧逼的城门终于徐徐打开,杨峰也得以进入这座大明有数的繁荣城市。
杨峰策马入城后,看着跪在城门一侧的老孙淡淡的说道:“你很聪明,若是你非要等到你的上司过来才开门,那么本伯进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将你的头颅砍下来挂在城门口以儆效尤!”
老孙颤声道:“是……是……小人谢伯爷不杀之恩!”
杨峰没有理会这个刚刚动了小心思的城门官,策马朝着城中走去。
等到杨峰和他那队长长的队伍都入城后,老孙这才站了起来,这时候他才觉得自己的后背全都是被汗水渗透了。
杨峰没有丝毫的停留,他在向导的带领下直奔扬州的知府衙门。
当杨峰一行人在城中行走时,无数双眼睛都盯住了这支突然出现的队伍,同时也不知有多少人暗中奔走相告,等到杨峰来到知府衙门的时候,扬州知府高岩年已经率领扬州通判、推官、教谕、治中、守备等一众文武官员站在衙门口迎接他们。
高岩年约莫四十岁左右,面容祥和的他看起来象一名大夫更多过一名官员,身穿着一身绯袍的他率先越过众人走到杨峰的跟前恭声道:“下官扬州知府高岩年率领扬州众位同僚见过伯爷!”
“下官等见过江宁伯!”
看着恭敬的对自己施礼的高岩年等人,杨峰上前两步后先是用犀利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扫了一眼,随后才对高岩年淡淡的说道:“高知府请起,本伯这次前来原本不想打搅诸位大人,不曾想却劳动了高知府以及诸位大人前来相迎,倒是让本伯有些过意不去啊。”
就在杨峰打量众人的时候,这一行人也同样在打量杨峰。说实话,对于杨峰来扬州的目的他们全都心知肚明,皇家商行盐铺被焚毁伙计被烧死,在不少人看来这就是盐商对于杨峰的一次反击,传言中这位江宁伯出身海外,由于贿赂了南京镇守太监曹大忠入了军籍并担任了江东门千户所的千户,随后数次作战而官升至江宁卫指挥使,而后又被调入辽东作战,侥幸立下了功劳被陛下看重封为江宁伯。
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这位江宁伯最大的本事就是从海外运来一些奇技淫巧的东西,在大明大肆贩卖借此敛财进而献媚与皇上,这才被封为伯爵的,这就是在场绝大多数人对杨峰的认识。
就在众人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高岩年说道:“伯爷,请您入内叙话如何?”
“当然可以!”
“伯爷……请!”高岩年做了个请的手势,杨峰也不客气率先大步走了进去,高岩年同众人对视了一眼,这才跟在杨峰后面走了进去。
众人进了大堂后相继落座,杨峰自然是坐在首位,高岩年等人则是分别坐在了下首,很快便有丫鬟端着托盘上前奉茶。
喝了几口茶后,高岩年笑着对杨峰道:“伯爷,您此次来扬州一路鞍马劳顿,不如先让下官为您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待到晚上下官和诸位同僚在神仙居为您接风洗尘,不知您意下如何?”
杨峰轻轻摇了摇头:“高知府的好意本伯心领了,只是本伯此次来扬州不是来游完,而是有正事要办的。前些日子大明皇家商行在扬州的盐铺被人放火焚毁,三名伙计不幸遇害,仅有一名掌柜侥幸得意逃生,不知这么些日子过去了,知府衙门对这个案子可有什么进展吗?”
听到杨峰的话后,在座的官员们心中不由的说道:“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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