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是一个极其精明的人。”李泽很是感慨地对闵柔道。
闵柔深有同感。
“当然。杜夫人本来就是出身名家,这些年又跟着杜有才,什么样的场面没有经历过,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识过?她的当机立断,壮士断腕,便是属下也是极佩服的。不输须眉男儿。”
李泽借着祭奠杜有才父子的机会,拜会了杜夫人。而此时,杜夫人正深受杜氏同族的煎迫,当一棵大树倒下了,树上的猴儿们想要各奔前程,这本来并不出人意料,但那些人不该想以此为借口来谋夺不属于他们的东西,甚至想欺负到原本主家的头上。很可惜,杜家人这么做了。
杜有才死了。
杜亮也死了。
杜家本枝连一个挑大梁的人也没有了,杜亮虽然有子,但却年纪幼小,没有了父亲爷爷的扶持,怎么看也不怎像是能成大器的人,杜家其余的人不免动了心思,各个都想从本家多谋得一些利益。
但他们忘了,杜家还有一个老夫人。
在与李泽的会面之中,这位老夫人极是大气地将杜有才这些年来取得的财产光棍地奉上了,光是土地,便有这百万亩。杜老夫人仅仅给杜氏族人留下了供奉家庙的一些族田。其它遍布各地的房产,店铺,更是一个不剩地全都交给了李泽。
“老身以及孩子们现在一无所有了,那些人也就图谋不了我们什么。我们这群孤儿寡母随后就搬到武邑去住,凭着我的诰命薪俸以及孙儿获得的爵位俸禄,总也是能过活的。在武邑,这些人总是不敢去打扰我们的。”老夫人的话里,带着无比的怨气。
杜家原本还有好几个库房,库房里装满了金银珠宝,但这些东西,都被吐蕃人抢走了,最后应当也全都落在了李泽的手中。
看着手上那一叠厚厚的土地契书,店铺契书,说实话,李泽是有些诧异的。杜家肯定是安绥最大的宗族,最大的地主,原本他以为想要拿回这些,还是要很费上一些功夫的,毕竟杜有才父子都战死在沙场之上,此时如果再动他们的家产,不免会让安绥人齿冷,为此,他正在伤脑筋,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便解决了。
沉吟了片刻,李泽缓缓地道:“老夫人想来也是知道镇州朝廷关于土地的政策的,所以这些土契证,我便收下了。但是会给老夫人留下五千亩以作傍身之用。这也是我们镇州治下所以拥有的最多田产了。”
看着杜老夫人要拒绝,李泽摆摆手,接着道:“杜老夫人先别急着拒绝,我知道现在杜家本枝的确没人来撑大局,所以这些田地,朝廷会派人替您管着,帮您种着,每年缴完应该的税赋之后以及一应正常开销之后,节余都将交给您。其余的土地,朝廷也不是白要,而是会以一个平价收购。”
“即便是平价,最后的数额也太大了,而现在我们一家子,就怕钱太多了。”杜老夫人有些意外于李泽的态度。
“终归是一家人,总是要打发一些的,便是乞丐上门,老夫人您也不至于让人空手而归吧!”李泽笑道:“这些钱,老夫人权当是用来一次性地买断了与这些人的瓜葛吧。”
杜老夫人沉吟片刻,点头道:“相爷说得也是。”
“至于这些店铺,我们就更不能收了。还是那个办法,如果老夫人手头没人,朝廷可以派人帮着经管,如果老夫人同意,供销合作社可以参股进去,这样,老夫人每年也就等着分红就好了。国家功臣的后人,朝廷如果不能让他们过得风光,那以后谁还愿意为朝廷效力呢?”
“至于要去哪里住?也由得老夫人您自己选择,安绥也好,武邑也罢,不管在哪里,总是有杜家一席安身之地的。”
“我们去武邑!”杜老夫人这一点之上倒是毫不含糊。“孙子孙女儿都快要到就学的年纪了,我听说武威书院如今是这天下最好的学堂,到时候我希望能将孩子们送到那里面去读书。”
“这自无不可!”李泽含笑点头。
杜老夫人杜氏所有的家产,换取了一家子的平安富贵。她深深地知道,不管杜有才曾经做出多以大的贡献,但人一死,茶就凉,就算当时不凉,也总会有凉的时候。而以他们家的现状,一旦茶一凉,只怕各种各样的煎迫就会逼上门来。倒不如爽爽快快地用现在还能支配的一切,向李泽购买一个承诺。
她相信自己的行为足够给李泽留下一个极其深刻的映象,也相信只要自己活着,便在李泽面前有足够的面子。
毕竟,她给李泽提供了莫大的方便,或者说是帮助。
李泽给予她的回报也是慷慨的。现在她要做的一切,便是好好地培养孙子孙女,如果孙子成气,十几年后能再历宦海,杜家仍有再起之日。便是孙女,只要培养好了,不也是能通过联姻,为杜家找一个好帮手嘛!
而在这一段日子里,她需要一个强大的保护伞,而在镇州治下,还有那顶保护伞能比李泽更大更结实呢?
至于杜家其它族人受不受损失,关她什么事呢?左右那些田产店铺,名字都是杜家本枝的人,不是杜有才,就是杜亮,或者是她的孙子孙女。那些人就是去讨饭,她也管不着。
田波在一边道:“其实杜家在安绥的统治,远远算不得宽仁,别看杜有才是文官出身,但其治理地方,却可以用严苛来形容,安绥境内,多有占山为王的匪徒,便是大股的马贼也是有的。这些匪徒有一些又被吐蕃给安插了人进去,所以极其复杂。杜家的丰厚家产,大半也是别人的血泪,只不过杜夫人来这一招,却是将其洗得干干净净的了。”
“哪个庙里没有冤死的鬼呢!想要吏清如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李泽摆了摆手,“有时候,便只能看大节了。田波,那些匪徒,你先着手处理一下,告诉他们,放下武器,回到自己的原藉去,我既往不咎,放下屠刀,拿起锄头,他们就仍然是大唐的良民。机会我只给一次,以一月为限,一月之后,军队开始剿匪。但凡没有在期限内放下武器的,到时候就自怨命苦吧。”
“只怕有些人当惯了土匪,已经不习惯于自己辛苦耕作了。”田波笑道。
“那就让他们去干更苦的活儿,或者去死吧!”李泽冷然道。“这事儿,你和戴琳一起配合着办,对于安绥境内的土匪,他恐怕比你还要熟悉一些。”
“戴琳这个人相爷怎么看?我听说他在安绥,居然没有太多的财产,倒是大出我意料之外。”闵柔道:“其人持身甚正,家风也很好,几乎找不到太多的毛病。”
“还不许这天下有清官好官吗?”李泽大笑起来。
“戴琳是汉中人,家中算是小康吧,也能供得起他读书,但读到举人之后便也到头了,后来听说是与当地一个大豪起了纷争,因为他家的土地恰好在这个大豪两大片田地的中间,那人想要买下戴琳的土地好将自家的联成一片,但这是戴琳家的祖产,所以怎么也不肯卖。”田波道。
闵柔恍然大悟。又是一个老套的故事了,肯定是那个大豪用了一些不正当的手段来谋夺戴氏祖产,从而让戴琳不得不外逃了。
“好在戴琳有同窗在当地官府之中做一个小官,提前知会了他,戴琳知道不能敌,带着家人连夜逃跑了。后来阴差阳错之下跟了杜有才。”
“戴琳发达了之后,就没有回去找人算帐?”闵柔奇道。
“他在安绥发达了,但在汉中可算不得什么,那大豪的儿子,现在已经是汉中刺史了,你让他怎么报仇?”李泽笑道。
“妙极!”闵柔拍手笑道:“等到他彻底归心之后,将来由他来主导谋夺汉中之地,想来他定然是积极异常的。”
李泽一笑置之,他当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更要看以后的态势发展才能作出最后的决定。现在想这么远压根儿并没有什么作用,他重用戴琳,只是因为现在没有比戴琳更适全这个位置的人选了。
“夏州的事情如此解决,倒是变相地为戴琳解决了很多问题,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我再呆在这里了。告诉各部,准备向灵州出发吧!”
“是!”闵柔道。
这一次往灵州,更多的是一种武装游行,是一场威吓行动,所以李泽并没有准备太多的军队,除了李存忠的左武卫之外,其它各部,抽调的都是骑兵,组成了一个大的骑兵集团由闵柔统一指挥。估计等他们抵达灵州的时候,吐火罗也撤得差不多了。双方在灵州再大打一场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
吐火罗已经输不起了。
他要在灵州与李泽再干一仗,不说大败亏输,只要实力再下跌一个档次,回到国内,日子就更难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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