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这想法就好,你还年轻,吃过一次亏就能长记性这是好事儿,有些人啊,吃了一辈子亏,也没见长一点儿记性。”老书记很是欣慰,和沈隆聊起了自己的想法。
“上面文件上半年说村民自愿组成小队承包,不能包给个人,隔壁几个大队都是这么在做。前儿又下文件,说可以承包到个人,向安徽哪个地方学习,可又没说怎么学,我问公社,他们也是没头绪的样子;可是,土地承包给个人,这不是乱了套吗?大伙儿这不是成解放前的小地主了吗?还要不要集体?我想不通;东宝,这事儿我们一定得小心,公社问不出来,我们问县里,不问清楚我们不能动,我想着,我们宁可不动,一定求稳,原则性错误万万不可犯,否则万一运动一来,我们个个都得吃批斗。”老书记提醒道。
沈隆当然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但就像经常说的那句话,前途是光明的,道路却是曲折的;小岗村从78年就开始承包到户,但到82年明确包产到户的文件才出台,83年再次下文件强调,一直到才把这项基本制度长期稳定下来。
现如今,关于这项政策的讨论还在进行之中,反对的声音同样很大,要是贸贸然仗着自己对后世的了解就直接学小岗村,搞不好还真的会出问题。
所以沈隆并没有马上就说出自己的看法,“叔,文件上倒是这么说的,不过您经验比我丰富,想的比我周全,说的话都有道理,咱的确不能犯错误。”
老书记点了点头,人年纪一大就希望稳定,本能地担心各种变化,这个年轻人也能如此持重,他很满意。
不过小雷家可是全县最穷的村子,已经很多年没有姑娘嫁到小雷家了,全村上下已经到结婚年龄的光棍多达三十多个,要是不做些改变,这种情况还会继续延续下去;所以变必须得变,但怎么变却得讲究策略。
“叔,这毕竟是关系到全村人的事情,所以我想着啊,还是先找些村里人商量商量,再去其它大队看看他们是怎么做的,还有就是去县城找些近期的报纸,了解下上面的讨论,这样想出来的办法才不会出错。”你还得了解本地的领导到底是什么想法,对包产到户究竟持什么态度,这样才好做事儿。
沈隆在《人民的名义》里这么多年的官也不是白当的,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就算是本县的一把手听了也不能说啥,更何况老书记?
“对,我们要多问多想,然后才能稳扎稳打地落实文件精神;我这就给你开介绍信,东宝,叔老寒腿犯了,你自个儿去,有什么回来跟叔说一声。”老书记连连点头,到底是去外面见过世面的人啊,想的就是比自己周全。
“行,那我今天先找人商量商量,明天一早就去其它大队,然后再去城里找报纸。”报纸肯定是要找的,但是究竟带回来那些报纸,就得看报纸上说的话是不是合乎自己的想法了。
老书记饭后溜出来亲自走去雷东宝家,拿手电一照顿时笑了,却见他家开小会似的热闹,大伙儿都直奔主题问雷东宝什么叫大包干。
老书记不仅有些心忧,他虽然没听过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的话,但类似的道理还是懂的,忙大声打了圆场,说大包干这事儿大队还没讨论过,等东宝拿出方案来讨论了才能公布,现在还是机密,大伙儿这才不再讨论,但大家都议论这个“剩下都是自己的”意味着什么,说话间,老老少少浑浊的清澈的眼睛里饱含憧憬。
看到这种眼神,老书记也是有些恍惚,看来大家的苦日子真的过得太久了,小雷家也穷的太久了,小雷家一个工分才七分钱,隔壁村却是两毛七,这要是放到后世,就是邻村人均收入超过本村四倍,这么大的差距谁能忍受?
“老书记,我摸了个底,大家伙儿都想着直接各种各家的地,不过到底该怎么做,还得看看其他大队,还有报纸上是怎么说的。”沈隆提前给老书记打了个预防针,然后才前往其他大队了解他们的做法。
花了几天时间把周围的大队都转了一遍,发现本地还是比较保守一些,最多只敢承包到生产组,也就是分组联产计酬,是将大队社员全部按自愿结合,而不是以前上级指定分组,分别自愿组成三四个小合作组,合作组按照人数承包相应的农田,按照大队指定的承包数上交粮食。
这个办法比吃大锅饭进步了一些,却也没有完全解放农村的生产力,依旧存在着偷懒耍滑的问题,小雷家要是这么做肯定还是会受穷。
回到村里,把情况和老书记说了一遍,老书记倒是赞同采取这样的做法,多少能比全村一起吃大锅饭好一些,而且既然大家都这么做,出了什么问题也责怪不得小雷家头上。
沈隆附和了两句,就提出要去县城搜集报纸,这是早就说好的事儿,老书记也就没有阻止,让沈隆去了。
到了县城之后,沈隆去相关单位转了转,依靠他出色的交际能力,很快就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报纸,而且顺便摸清楚了当地领导的脾气,得知徐县长思想比较开放,倾向于直接包产到户的做法,这才彻底放了心。
做完这些,沈隆也就准备回去了,没想从单位大院儿出来,又遇到了宋运萍,她刚好从新华书店出来,俩人又在县城的大街上遇到了,沈隆笑着打了个招呼,“呦,又见面了,那只兔子怎么样了?还拉肚子不?”
宋运萍也想起了人家上次帮过自己的事儿,“谢谢你啊,我回去按照你说的做了,那只兔子已经好了。”然后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
这当然不可能是关于自己的话题了,沈隆略一琢磨就明白了,“这是兔子又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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