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和崔大离在周围找了个遍,没找到黑狗,眼见暮色降临,不得已打道回府。
·梦·阮…读·书
回到挑水胡同,我以为早打出人命了,可是听邻居们说,二嫂子和三姥姥没打起来。二嫂子虽然咋呼得厉害,可是还没等动上手,她已在干号声中晕倒在地。没过多久,二嫂子的娘家人赶过来了,担心她出事,暂时接回了娘家。二哥家的三亲六故接到消息,也陆续过来处理后事。
死人属于白事儿,按照以往的传统,一般人不能插手白事儿,必须请一位“大了”。“大了”的“了”字要念三声,是“没完没了”的“了”,说白了等于灵堂上的主持,专管发送死人。如果有来宾吊唁随份子,他要吆喝“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孝子答谢”,大到送路出殡,小到桌椅板凳怎么摆放、烧几炷香磕几个头,事无巨细,全部听“大了”的安排。
二哥家里的人托付崔大离帮忙充当“大了”,主持这场白事儿。以当时的规矩来说,主持白事儿可以有三两百块钱的犒劳,这几天吃饭、喝茶、抽烟也是由主家全包,虽然说耗子尾巴熬汤——油水儿不大,却也好过没有。
挑水胡同死了人,一般都找崔大离做“大了”,因为他是鬼会的会首。老天津卫将吃白事儿的行当称为“鬼会”。什么是白事儿?发送死人出殡归为白事儿,崔大离祖上几代人都干这个。自古道:“生行莫入,熟行莫出。”他除了这一行也不会别的,常年吃这碗饭,对白事儿上的讲究熟得不能再熟了。
不过崔大离的心思不在这儿,他还惦记着去找狗。可都是街里街坊的邻居,既然来找他当“大了”,他也不便推脱,迫不得已应承了下来,在挑水胡同发送开出租车的二哥。
崔大离一个人忙不过来,让我找来臭鱼帮忙。住在挑水胡同的臭鱼,那是傻宝禄的后人,混在黑旗队,家里特别穷,蹲过三年苦累房,为人很讲义气。过去说交朋友是“朋友道儿”,折胳膊断腿朋友道儿,为朋友不在乎两肋插刀。臭鱼对兄弟、对朋友绝对够意思。打他祖爷爷那辈儿起,他们家就穷,但是他练过几年武,会把式,有膀子力气,能举几百斤沉的石锁,专好打抱不平,只是家贫如洗。前几年替朋友出头,下手太重,打残了一个地痞无赖,为此蹲了三年苦累房,放出来之后还没找到活儿干,临时打八岔。过去说帮短儿的,有什么活儿干什么活儿,今天去这边,明天去那边,这叫“打八岔”。崔大离找来我和臭鱼一同忙活白事儿。
臭鱼明知只有“大了”能拿一份犒劳,别的人都没有,穷老百姓没那个规矩,最多是管两顿吃喝、给一包烟,受累不讨好,胡同里没人愿意干,但是他二话没说,过来跑前跑后地忙。别人忌讳,我和臭鱼不在乎这个。
哪知道出殡前一天夜里,西南屋闹起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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