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阁比刚才的水月阁大了一倍不止,暖香馥郁。
李苒解下斗蓬,捧在手里仔细看。
这件斗蓬里子用的是白狐皮,狐皮质量极佳,毛尖根根亮闪。
外面厚密非常的老银色缎面上,用深深浅浅的妃红、桃红、海棠红、樱桃红等红色绣着大大小小的牡丹,艳丽异常,却又极其雅致。
李苒看的赞叹,只看这件衣服,这配色这构图,玲珑坊这个京城第一成衣坊,只怕也是天下数得着的成衣坊。
“姑娘喜欢这样的?让她们再拿些过来看看?”看着李苒脸上明显十分满意的神情,俞管事暗暗松了口气,欠身陪笑道。
李苒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放下衣服,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金页子,递到俞管事面前,“这件衣服,这样的金页子,需要多少?”
“姑娘稍等。”俞管事忙接过金页子。
旁边的婆子不用俞管事吩咐,赶紧出去拿了戥子过来。
俞管事当着李苒的面,称了那片金页子,笑道:“这一片是五钱,这件斗蓬虽说没压金,可皮子和绣工都是上上,一件两百到三百银,这样的金页子,要四十到六十张。”
李苒折算了下,暗暗松了口气,她那满满一小箱子金页子,二三十斤肯定有的。
“这样的,再拿几件我看看,再拿些别的衣服,秋冬的厚衣服。”李苒微笑道,顿了顿,接着道:“还有,你们这里最贵的衣服,是什么样的?要多少银?”
“把那件太平貂鹤氅拿来,请姑娘过过目。”俞管事先吩咐了一句,才接着笑道:“姑娘也知道,太平貂十分难得,小号这两三年收的太平貂,挑挑拣拣,只凑了一件鹤氅的料子,因为那一家不喜奢华,就用了和姑娘这件斗蓬一样的素缎做面,绣了几丛兰草而已,小号也就收个本儿,七千银。”
李苒默默算了下,七千两银,七十斤黄金,她那个小箱子,两箱不够,得三箱。
这可真是不喜奢华!
几个婆子连着串儿,送了一堆衣服过来。
再两个婆子,一个捧着,一个护着,送了件裹在深灰绸套里的衣服进来,铺在半人高的宽大台面上。
“就是这件了。”俞管事欠身笑道。
李苒站起来,走近仔细看。
这太平貂皮竟然是翠碧色的,翠的流光溢彩,光影变幻,漂亮极了。
真是开眼。
李苒仔细看了好一会儿,一指头没碰。
她不敢碰,太贵重了,碰一碰都该收钱的那种贵重。
“真是好东西,多谢。”李苒看好了,退后几步,微笑谢道。
“姑娘客气了,这东西经了姑娘的眼,是这东西的福份。”俞管事客气中始终透着股子毕恭毕敬。
李苒多看了她几眼。
看来她是公主闺女这事儿,大家都知道的么。
看起来,这位俞管事,甚至这家玲珑坊,很敬重这份血脉。
唉,这敬重,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不是对她,是对她们。
“烦你替我挑些秋冬衣服吧,不用多,够穿就行了。”
李苒看了看一会儿功夫就挂的满满当当的两大架子衣架,以及旁边案子上摆了两三排的鞋子靴子,和俞管事笑道。
她还没搞清楚这些衣服都是哪跟哪儿,哪件搭哪件,自然很难挑的合适。
专业的事,交给专家去做最好。
她自己只要再挑一件斗蓬就好了。
这种长及脚踝的毛皮斗蓬,穿起来太舒服了,再说,她买得起。
“是,这是姑娘给小妇人的脸面。”俞管事笑应了,先让着李苒坐下。
站在一排鞋靴旁边的两个婆子急忙上前,
两个婆子和俞管事一起,脱了李苒的鞋子,拿着把小巧的尺子,托着李苒的脚,仔仔细细量了足有一刻钟。
“姑娘的脚细巧得很,这一双鞋子,还有这双靴子,姑娘试试能不能穿,要是能穿,请姑娘先凑和三四天,鞋子靴子要现做鞋样儿,做好了还要撑上一天一夜,快不得,等做好了,小妇人给姑娘送到府上。”
俞管事一边说,一边接过双小巧的羊皮靴子,套到李苒脚上。
李苒站起来走了几步,这靴子可比她穿来的鞋子舒服太多了。
“很好。”李苒表示满意。
俞管事示意婆子包起李苒穿来的那双鞋子,将衣架上的衣服一件件挑出来,一边给李苒看,一边说着这一件搭哪一件娇艳,搭哪一件素雅,哪一件出门穿合适,哪一件在家穿舒服,每一件都顺口而不经意的报了价,一口气挑了二三十件。
李苒一边听,一边算着价。
相比于狐狸皮斗蓬,这些夹袄,长衣,夹裤,薄裙厚裙等等,就十分便宜了。
在俞管事的建议下,李苒又挑了件丁香色素缎面白狐斗蓬,示意俞管事算了总价,从两只衣袖,以及腰带、裙子里,一张张往外摸金页子。
俞管事和几个婆子,两眼呆滞的看着淡定自若、变戏法般往外摸金页子的李苒。
“称一称吧,应该差不多了。”
李苒一边摸一边数,数着差不多了,指着台面上一堆金页子,和俞管事道。
俞管事急忙抓过戥子,低着头称那堆金页子。
“能不能麻烦你们,把这些衣服送到长安侯府翠微居,交给秋月就行,我还想再逛逛。”看着俞管事称好金页子,李苒笑问道。
“姑娘放心。”俞管事忙欠身答应,扫了眼李苒,指着件薄袄笑道:“姑娘要换件衣服吗?”
“不用,我穿这件斗蓬就行,多谢你。”李苒站起来,拿起俞管事送给她的那件斗蓬。
“拿只手炉给姑娘用?”俞管事一边紧前一步带路,一边侧身笑道。
李苒犹豫了下。
俞管事立刻笑道:“小号刚好做了一批小巧的红铜手炉,就是备着各府上姑娘奶奶们忘了带,临时用一用。”
俞管事一边说,一边冲旁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提着裙子,从院子里穿过去,准备手炉去了。
李苒走到玲珑坊门口时,手炉正好送过来,俞管事接过,递给李苒。
李苒捧着手炉,心情愉快的和俞管事告别。
谁跟她说过来着,买奢侈品最大的享受,先是服务,其次才是商品。
真理啊。
李苒穿着舒适暖和的新靴子,轻柔温暖的新斗蓬,捧着热的正正好的手炉,站在玲珑坊门口,愉快的深吸了口气,刚刚在心里感叹了声有钱真好,抬眼看到了拢着手、站在台阶下的周娥。
李苒低头看着周娥,周娥仰头看着李苒。
对视了片刻,李苒下了台阶,越过周娥,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周娥转过身,跟在了李苒身后。
沿着长长的、热闹的西角楼大街走了几十米远,李苒见周娥一声不响只跟着她,心里微松。
看来她的判断是对的,长安侯和他的皇上要拿她钓鱼,那就应该希望她到处走动走动。
她不会钓鱼,不过也听说过,钓大鱼都是要用活铒的。
李苒心里说不上来是愉快还是难过什么什么的,她早就学会了从不分析整理自己的情绪。
再说,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呢:她饿了。
刚才俞管事说这附近有家叫清风楼的,是京城数得着的好酒楼,有一样水晶脍,公认的京城第一,她想去尝尝。
李苒瞄着个不停的瞄着她的伙计,走过去问了路,慢慢闲逛着,往清风楼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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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角楼大街,玲珑坊对面,那座防火瞭望塔楼里,谢泽白衣胜雪,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看着从玲珑坊出来的李苒,看着她和周娥对视,看着她越过周娥,走的悠闲自若。
谢泽移开目光,细细打量着李苒周围的行人。
她的衣服好看,人更好看,走在街上,如同一幅名家仕女图缓缓铺开。
街上的行人都在看她,她过于显眼了。
“将军,问的是往清风楼怎么走。”小厮进来,垂手禀报。
谢泽眼睛微眯又舒开。
从玲珑坊出来,又要去清风楼,她摆出这样一幅好奢华会享受的姿态,给谁看?
长安侯?皇上?
皇上不会在意她是奢华还是简朴,是聪慧还是愚笨。
长安侯那样的人,更不会在意。
……………………
李苒后面跟着周娥,进了清风楼,悠闲自在的吃了顿丰盛的午饭。
饭后出来,信步往前逛了一会儿,穿过条安静的青石板巷子,沿着另一条街逛了一会儿,又回到西角楼大街,往长安侯府回去。
李苒一边走,一边买看中的吃食:一包五香羊肉,几只麻酱烧饼,一包酥鱼,一只香卤童子鸡,一包酥烂羊蹄,半袋红红的果子,抱了满怀,再也拿不下了,才只看不再买。
路过玲珑坊,李苒站在台阶下,和急步迎下来的婆子笑道:“这手炉我过几天再还过来,行不行?”
“姑娘太客气了,这手炉就算备着给诸位姑娘奶奶临时用用,也没有轮换着用的理儿,这手炉是粗陋了些,姑娘回头赏人用吧。”婆子忙陪笑道。
“那多谢,嗯,能不能帮我换上新炭?”李苒接着笑道。
“姑娘稍候。”婆子立刻接过手炉,小跑进去,片刻小跑出来,手炉里已经换上了刚烧好的新炭。
李苒抱着满怀吃食,拎着手炉,往长安侯府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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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前有一篇作品相关,是一些关于文中出现的规矩风俗吃食以及其它,以及参考来源的说明,类似下面金页子的介绍,可以看看哈。
10月9日补充:
关于金页子,也是金叶子,只是小闲觉得,从形状上来说,金页子更合适一些。
金页子是过去为了方便携带而出现的,象书页一样,可以夹在书里,大多很薄,页面有大有小,用的时候,可以很方便的剪下来,而不必用专门的夹剪。
这个宋代很多笔记里都提过,叫叶子金,页子金,金箔,箔金,金纸,或是其它名称。
《梦梁录》里,记的有一家叫汪家金纸铺,在临安李博士桥边上,专做这个。
极薄的金页子,也就是金箔啦,这个现在还有。
这个有出土的实物,好象残片全片都有,哪个地方博物馆啊,温州啊,好象是,记不清了,展出的有实物,有温州的朋友,顺路的话,可以去看看有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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