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电话,朱婕脑子里再也无法清净,一会儿是胡利衡在金穗酒店贪吃,一会儿是他在各个娱乐场所享受的丑态,一会儿是越英的账单,一会儿又是胡小军张狂的作态。不用问,想都能想出来,越英纯粹是占便宜,而胡小军是借机向他的狐朋狗友显摆和吹嘘他老子的权力。
“太过份!”朱婕忿忿地骂道。政府三番五次明令国有企业不得用公款大吃大喝。因为市场不景气,生意难做,从前钱书铭任总经理时从不肯轻易请客,各业务科长也是能不请则不请,迫不得已的人情需要在酒场饭桌上联络时也不过花个五六百元,谁也不肯乱花钱。这胡利衡倒大方,才来不到一年的工夫,不仅自己大吃大喝肆意挥霍,连家人吃饭的费用也强加在公司账上。
他家人吃了多少意味着自家节省了多少,2万多元呐,比我全年奖金还多。人以食为天,多点钱能生活得好一点,为了年底多得点奖金,全公司的人勤勤恳恳地上班,辛辛苦苦地挣钱。胡利衡竟然纵容自己的家人把大家的辛苦所得占为己有,这是盘剥我们的血汗呐!与偷盗抢劫又有何区别!
“真是恬不知耻!”朱婕又愤然骂道。这时她想起贾为民的话:“以后有人威胁你做违法乱纪的事,你不要害怕,要勇敢地揭发。记住,违法乱纪的人是长不了的,是党和国家所不允许的!”对,胡利衡的行为正是违法乱纪,应该告诉组织。
朱婕取出越英和胡小军的账单,气冲冲走向党委书记办公室。
在离贾为民办公室还有一步之隔的时候,朱婕的脚步慢了下来,她迟迟疑疑地想:不行啊,胡利衡知道了岂不恨死我,岂不想方设法地整我?再者要是告诉贾为民,他定然会跑到金穗宾馆一查到底,以后公司还有谁敢去那里消费,结果岂不又拆陈一清的台啊,我得三思。
她踌躇不决,慢慢踱过贾为民办公室,瞥见贾为民正在和吴可卿说话。
她的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打架:
说!
不说!
说,为了公司,为了大家的利益!
不说,为了自己的位子,为了自己的前程!
说……
不说……
她踱到楼梯口,再折转身往回走,心中似有人劝道:现在世风如此,人人以吃公款为乐,人人以喝公款为荣,何况胡利衡手中握有公司的财权,他明白他的权力只有四年,他太精通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有利不沾后悔一生的世故,所以他根本不在乎党纪国法!
他是老党员,是党培养多年的老干部,党纪国法他难道不清楚?一个公然将党纪国法置若罔闻的人恐怕是……我要检举他岂不是蚍蜉撼大树,有点儿不自量力啊!
我若听贾为民的话向组织反映胡利衡的行为,贾为民能保护我吗?不!朱婕摇摇头。胡利衡太强悍太狡猾,玩弄人的手段如顶级的击剑手,半年多来张铁军、刘敏、魏星良。程思军、何斌已经被他狠狠地击倒,现在剩下的一个个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在胡利衡咄咄逼人的气势下,他们怎能保得了我?关键时候谁也保不了我,现在我不能得罪胡利衡!
可是,可是,胡利衡的行为太过份,如果不早点让他亮相,大家的利益损失更大。
啊,怎么办啊……
从楼梯口到贾为民办公室不过隔了5间办公室而已,朱婕却觉得很长很长,走得很累很累,心里跋前踬后犹疑不定间又踱过贾为民办公室,里面俩人仍然有说有笑……
嗨!瞧他们多轻松,我何必这样为难,胡利衡一家贪吃贪喝也是国家的是公司的,又没有贪我家的,我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胡利衡现在还很信任我,要是知道我背叛他,会怎样整我?
朱婕心里烦,身上一阵躁热,被楼道里的穿堂风一吹,又浑身一颤,胳膊上凸起一层鸡皮似的小麻点。
唉!还是明哲保身吧!
朱婕已走到自己办公室,径直走进去,将账单放进办公桌的抽屉。
不!又一个念头急闪:这些账单是胡利衡违法乱纪的罪证,胡利衡会不会忌讳我知道的太多?答案是肯定的。折中的办法还是把它们退给陈一清,让一清直接送给胡利衡,我什么也不知道,对,这才是上策!
朱婕又取出账单,放入信封袋中塞进手提包。
嗨……朱婕长长地出口气,心里依然郁闷,甚至夹杂了几分痛苦。刚才在大事大非面前有两条路需要她选择,一条是检举揭发,一条是保持缄默。自己站在两条路之间正如处在正义与邪恶的分水岭,一番苦苦挣扎之后,选择的却是缄默,无异于迈向邪恶。
她记得有人说过:选择邪恶的人必将助纣为虐!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如果选择正义,向组织检举胡利衡的行为,结局会如刘敏一样被他冷不防一剑刺倒;现在选择缄默又能得到什么……
朱婕无法预测未来,心中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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