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霆听见杨嘉立声音的刹那,险些没站稳。
杨嘉立粗砺宛如在砂纸上磋磨过的沙哑嗓音,就像一根针,直直插进他心口。
疼。
叶霆声音微颤:“宝宝,我在呢,我马上接你回家,乖,不要怕。”
杨嘉立顶着红丝丝的眼圈,摇摇头:“我不怕,你还真当我是一吓就破胆儿的绵羊吗。我也是爷们儿,我能顶住,什么事都没有,你别担心了。”
蹲在笼子旁边的王洋,看着杨嘉立被那群保镖掐得青紫的脖颈,被扭到发肿的关节和已经被捆到僵麻的手脚,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谎。
叶霆在电话那头却是心疼得快呼吸不过来了。
他宁愿杨嘉立哭着跟他嚷嚷害怕,也不想他这么强装镇定。
他的杨杨,有多怕疼,没人比他更清楚。
叶霆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温声安慰:“我和叶凡已经谈妥了,他不会再动你了。宝宝,我保证,我很快就能接你回家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杨嘉立就突然扑了过去:“你是不是答应放弃竞标了?”
叶霆顿了几秒,温和笑了笑:“不过是一个项目,无所谓的。”
“有所谓!”杨嘉立情绪上来,眼圈更红得像要淌出血,“反正他不能关我一辈子或者杀了我,你绐他干什么!你为了这个项目都快忙了一年了,你上次还跟我说,这个项目做成了对你自己和公司都意义重大,你装个屁的无所谓!”
叶霆叹了口气:“是,我是花了不少心思在里头。”
“但是宝宝,没有什么项目能比你重要。那些项目,那些钱,和你的安全比起来,一分都不值。钱没了可以再赚,项目没了可以再做,可我只有一个杨杨,我丢不起的。”
杨嘉立又笑又哭,手臂擦着眼睛闷声呜嚷:“这种时候还说骚话,你没救了……”
“没救就没救吧,”叶霆笑声暖暖,仿佛透过电话在安抚杨嘉立,“不要想太多了,我心里都有数,等着我去接你,好吗。”
杨嘉立还是不愿意,憋着鼻子浓烈的酸涩摇头:“你别……”
话还没说完,叶凡就从笼子里取回了手机,用纸巾擦了擦,放到耳边。
他脸上带笑,眼神阴森发寒:“看来我的弟弟,除了是头狼,还是个情种。”
叶霆的语气转瞬沉了下来:“这些你就不必管了。这次招标会,广汇退出,我等会儿就让项目组拟退出声明,杨嘉立,你要还给我。”
叶凡笑意未减:“可是我好怕你玩花招。你的手段,我领教过的。”
叶霆暗怒:“你想怎么样。”
叶凡看着笼子里对他怒目而视的杨嘉立,从旁边取了根棍子,戳进去像逗狗一样逗弄杨嘉立玩儿:“不如这样吧,杨嘉立就先暂时寄住在我这儿,等到开标会前一天,我确定你确实退出了,没耍花招以后,我再放他走。”
叶霆警告:“叶凡,你不要得寸进尺。”
叶凡勾了勾唇角,把棍子戳到杨嘉立脖子上,像割肉似的划了一道:“我只是防范而已。再说了,我就算得寸进尺,你又能怎么样?我一句话的事,这只小绵羊,可能就少了只耳朵?或是没了几根手指?”
叶霆那边久久没说话。
半晌,叶霆才压着情绪,尽量平缓地说:“好,好,算你这招狠。我会等到开标会前,但是在此之前,杨嘉立要是有三长两短,我会让你用命赔,说到做到。”
叶霆这话说得平静无波,可越是这样平静,就越让人害怕。
叶凡也禁不住打了个寒噤,眯着眼挂了电话。
杨嘉立自然知道叶凡要吞了叶霆的成果,一下子心头愤恨激起,看着不远处的叶凡,眼中卷起浓烈的憎恶:“叶凡,用这种脏手段来竞争,你真他妈是齋种。”
叶凡惊讶地看他一眼:“是吗。”
杨嘉立一骂就收不住,汹汹道:“阴沟里的阿米巴原虫,细菌都不想在你体内寄生。你应该庆幸你出生的时候还没垃圾分类,要不然你妈准把你丢进有害垃圾连夜处理,省得你长出毒牙曜曜别人,呸。”
叶凡挑了挑眉,笑了,蹲到杨嘉立面前,叹息着摇摇头。
他把手指插进了笼子里,在杨嘉立的脸上戳着,笑道:“我算是知道叶霆为什么那么宝贝你了,你还真是有意思极了。说话这么硬气,跟叶霆上床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劲。连我都对你有点兴趣了,要不,你让我上一次,我或许可以考虑把你放出笼子。”
杨嘉立张嘴一咬,牙关使了大劲,狠狠咬住叶凡的指头。
叶凡只觉得手指剧痛,白了脸,连忙抽出手指来一看,深可见肉的牙印子,上面已经冒出了血珠,要不是他抽得及时,杨嘉立估计真想咬断他。
叶凡眼神变了,冷笑道:“好,真是够厉害。”
他打开笼门,像是被激起兽性,掐住杨嘉立的脖子,在他脸上凶狠地抽了两下,才把人踢回笼子里,啪一声锁上了笼门。
当晚,叶凡取消了杨嘉立的晚餐,尽管那只是一块冷硬的德国黑面包。
叶凡还故意在杨嘉立笼子外放了一碗海鲜粥,狗食盆装的。
不过叶凡养的狗倒是没去喝,懒懒地趴在地上不屑一顾。
刚才叶凡给它喂过丰盛的肉骨头了,它饱得很。
杨嘉立看着那碗放着变冷的粥,咕咚咽了口水,肚子饿得直叫。
叶凡睡了以后,有保镖解开了他手脚的捆绑,锁上笼子,打着哈欠睡觉去了。
杨嘉立看看四周无人,喉咙里发出闷叫让那只懒狗滚回狗窝,然后吃力地把冷僵的手指伸出笼外,勾住盆边,一点一点地拖过来,用极为僵硬的姿势喝了小半碗粥。
夜愈发深沉,杨嘉立靠在笼子里,却没睡。
他轻轻抚摸着手心里那只怀表,看着裂出碎纹的屏幕一张一张显示他和叶霆的合照,心头关于这些场景的回忆春笋般冒出。他唇角一直是扬着的,眼睛都不舍得眨,像是入了迷。
月光飘洒进来,映白了他的脸。月影西沉,熹微的天光又一点点变亮。
当黎明的亮光照到他身上时,杨嘉立在怀表上轻轻地亲了一口,抬起头。
他的眼眶里冒着血丝,湿漉漉泛着水光,但眼神却突然变得镇定而决绝,像是经过这一晚的沉思,决定了什么。
天亮以后,杨嘉立就变得格外安静,不再声响,只默默观察。
叶凡工作也极忙,白天并不常回来,只有门外一帮保镖守着。屋子里,经常就只有一个发呆的王洋,坐在笼子对面的沙发上,一呆一整天。
杨嘉立留心注意了几天,发现王洋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
有时候瞧着还算清醒,有时候精神完全不正常,像只被调教过的惊兔。
叶凡回到家,王洋一定会快跑着冲过去,乖乖跪在地上把叶凡的皮鞋收拾好放进柜子里,把叶凡的衣服折好或者挂在架子上。每到睡觉的点,王洋就会进叶凡的卧室,就算在二楼,隔着门,杨嘉立也能隐隐听见里边叫痛求饶的哭声。
杨嘉立总算是知道王洋身上那些掐痕烧痕是怎么来的了。
杨嘉立保持沉默,偶尔垂下眼皮,像是在盘算。
被囚禁在狗笼子里的第八天,叶凡上班后,王洋一瘤一拐地挪到了沙发上,坐下,然后开始习惯性地精神放空。
杨嘉立看着他,手指动了动,破天荒地主动开口叫了一声:“王洋。”
王洋缓慢地抬起头。
杨嘉立扯了扯唇角,说:“我要喝水,绐我倒杯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