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野进办公室的时候，脸是黑的。

杨嘉立透过门缝里看他，越看越觉得像昨儿个叶霆送给自己的那只哈士奇。

—样的眦牙咧嘴，一样的汪汪吠，一样的缠人。

肖野一脸不爽走到赵向海面前，眼眸乌深，有汹涌的情绪在眼底卷聚。

赵向海平静无波，签完了手头最后一份文件才抬起头，漠然：“有事？”

肖野攥紧拳头：“你知不知道，昨晚，我等了你一晚上。”

赵向海哦了一声，把文件放在一边，摘了眼镜。

肖野咬牙切齿：“昨晩去哪里了，跟谁去的！说话啊，哑巴了？”

赵向海抬起眼皮，眼里全然消失了以前的那份温和体贴，取而代之的是冷肃和沉凝：“我去哪里了，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别忘了，我们分手了。”

“我他妈没同意！”肖野急了，目眦欲裂，“赵向海，你别折腾了行不行？我又没和别人上床，我只和傅舟明看了场电影，我已经和你道歉了，到底还要怎么样？你几天没回家了？你非得这么小题大做吗？”

杨嘉立匿在门后头，悄悄往赵向海脸上一瞥。

赵向海脸上那神情他很熟悉，是死心。

赵向海定定站起身，直视着肖野暴躁的眼，说：“肖野，你有脸跟我提家这个字吗。”

“你在外面浪得几夜未归的时候，你想过自己有个家吗？”

“你越来越少回来，就算回来也只是待一会儿就走。在你把厌恶又腻烦的表情丢给我，把笑容抛绐你带着的那个男孩的时候，你想过自己有个家吗？”

赵向海额头有青筋蹦蹦跳：“我在外头不过两天没回家，你就觉得你委屈了是不是？你有没有想过，七年纪念日、我生日、乐乐生日的时候，我守着一桌子热菜，看着他们一点点变成冷菜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在外面和别人寻欢作乐，你在带着年轻的小明星在公馆里厮混。”

肖野神情紧绷，想说话，却忽然不知该如何驳。

赵向海神情中闪过一丝灰败，半晌，冷笑两声：“你还有脸跟我提家，这个家早就因为你散得彻彻底底了，你还不知道吗。”

肖野的脸白了又红。

好半天，咬着牙挤出一句：“那我们重新开始。今晚，你答应我，你会回家的。”

赵向海没理他，按了内线，冷冷道：“王助，叫保安。”

肖野震惊：“你叫保安赶我？”

赵向海以前是真把肖野放在心上。

赵向海也是挺忙的一执行总裁，和肖野在一起后，还能挤出时间来洗手作羹汤，家务活也学了不少，更是因为肖野纯1,而咬咬牙躺在了肖野身下，为爱成零。

肖野一直觉得，赵向海喜欢极了自己，非自己不可。

在外面彻夜不归的时候，身边带着的人变成了傅舟明的时候，他也有过心虚。

可转念一想，无论什么时候回家，总能见到赵向海，他这些事儿也没让他知道，就算赵向海知道，生会儿气道个歉也就好了，他还能跑哪儿去？

可没想到浪过了头，家散了。

肖野一口闷气卡在喉咙里，急得想伸手抓住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抓不住了。

保安进了办公室，在赵向海的眼神示意中强拽着肖野往外走。

肖野卡在门框处，狠声说道：“赵向海，你今晚必须回家！以后我也会按时回家，我们不折腾了，好好过日子。”

赵向海摇摇头，走到肖野身边：“今晚，我恐怕还是回不了家。”

他抬起腕子看了看表，说：“我公司旗下有个发展挺不错的小明星，他有部电影上了，约我陪他去看首映，今晚，就不回来了。”

肖野霎时瞪大双眼，又急又怒：“你敢！”

赵向海笑了：“只是看场电影而已，你小题大做什么。你要是真在意，那等我回去的时候，再跟你道个歉吧。保安，把人弄出去，以后加强安保，没有预约就别让他进来了。”

保安点了头，一帮人拽着人高马大的肖野往外去。

肖野还在愤怒地嚷，眼里好像起了火：“赵向海，你故意的是不是。不许去！你听到没有，我说不许去！”

赵向海声音忽然放轻了：“肖野，你知道死心是什么滋味吗？”

肖野愣了一下，动作顿了。

赵向海勾了勾唇角，凑到肖野耳边：“在你打算精神出轨，彻夜不归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保安把肖野强行拽离了楼层。

杨嘉立看到赵向海一个人对着门站着，好半天都没动。

杨嘉立突然想到了个莫名其妙的画面，干涸而毫无生机的沙漠中心立了棵参天大树，这棵树看着仍强大繁盛，可底下却干涸衰败得彻底，为了最后的尊严和别的需要守护着的东西，孤独而灰败地强撑在广阔而空寂的苍穹下，有种亘古的悲哀。

杨嘉立从休息室出来，走到赵向海身边：“海哥？”

赵向海回过神，对着杨嘉立强笑了两声：“让你看笑话了。”

他坐回老板椅上，揉了揉额角，苦笑道：“之前一直以过来人的角度来谈论你的感情，可是回头一看，原来我自己的家庭也已经糟糕成这样了，挺好笑的。”

杨嘉立摇摇头，安慰地搭上了赵向海的肩：“海哥，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我最难过的时候，是你一直在帮我，现在你如果需要我帮什么，或者想要个靠谱的活人聊聊天开解开解……”杨嘉立砰砰锤自己胸脯，“我随时都可以。”

赵向海被他这动作逗得心情轻松些。

他在杨嘉立脑袋上揉了揉，也开玩笑道：“行，没白疼你。”

陪着海哥说了会儿话，稍加宽慰，叮嘱海哥有事儿一定找他以后，杨嘉立回了家。

叶霆也回得挺早，杨嘉立到家的时候，叶霆坐在书房，认真写什么。

杨嘉立凑过去看。

叶霆指着上面一行行漂亮的行楷，笑着说：“我今天上班的时候，又记起些你跟我说过的，没完成的事儿了……你瞧瞧，就这几条，想法还挺疯。”

杨嘉立低头去看的时候，叶霆把他搂了过来，小声说：“不过没关系，我一样一样陪你实现，好不好。”

接下来一段时间，叶霆果然付诸行动了。

他们凑上了哈尔滨冰雪节的最后几天，蹭上了最后一场冰雕展。他们包得像两只大粽子，脸冻得通红，眼里却冒着光，牵着手从全是冰雪的世界里穿过。

他们去了上海迪士尼，玩了杨嘉立最期待的小飞侠奇遇项目。他们坐着充满童年感的飞船，跟着小飞侠，穿过黑漆漆的伦敦夜空，飞向梦幻岛，像一起走入了童话。

他们还去了北京，在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南锣鼓巷里，杨嘉立把香味四溢的鲜花饼举高了喂到叶霆嘴边，嘴上还沾着渍就开始惊喜地嚷：“快，咬，咬……好吃吧，我就跟你说特好吃吧！”

他们去了好多好多的地方。

他们好像都入戏了，沉醉不醒。

半个月的时候，叶霆带着杨嘉立回了一趟大学。

叶霆作为成功人士，杰出校友，给自己的学院投了五千万。

学校和学院领导亲自迎接他，邀请他作为嘉宾参与一场讲座。

车子载着叶霆和杨嘉立进了学校，刚经过学校东门，杨嘉立就发现，东门的路重新修整了，当年矗在东门口的那棵石楠树也不见了。

他皱了皱眉，掐了掐叶霆的腰：“树呢？”

叶霆装傻：“什么树。”

“那棵石楠，”杨嘉立指了指一个位置，“就当年咱俩在下边讲分手的那棵树。”

叶霆瞥了一眼，耸耸肩：“不知道。”

杨嘉立眯起眼，凑到叶霆脖颈间，用手指搔叶霆的喉结：“……不会是你干的吧？”

叶霆一下子别过头，哼哼：“才不是。”

车子到了学院楼下，司机拉开车门，学院领导站在外面。

杨嘉立被叶霆牵着下了车，刚站稳，就看到学院那曾经凶巴巴的领导和叶霆握手，边握手边笑呵呵地说：“得叫你一声叶总了。感谢叶总为学校、学院建设作出的贡献，因为叶总的支持，我们已经翻新了从经济学院到东门的路。”

叶霆心里一跳，刚想打断话题，就听到杨嘉立紧着问：“那那棵树呢？”

院领导哈哈笑了声：“学生反映那棵树味道太奇怪，叶总也特意嘱咐要换新植，所以，已经转卖移植到其他地

方了。”

杨嘉立挑了挑眉，悠长地哦了一声。

他转过头，凉飕飕地看着叶霆。

叶霆眨了眨眼，用求饶的眼神看他，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叫了声宝宝。

人群开始往学院里走，趁着别人没注意，杨嘉立把叶霆拉到楼梯拐角，把他按在墙上，掂着脚扒开叶霆的西装衬衫衣领和领带，在叶霆脖子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又笑又骂：“敢骗我！跟棵树过不去，叶霆，你幼不幼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