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烟散去,一片残破,却仍有一股股难闻的味道在风中飘荡,原崇县县尉许云峰算是一个能吏,崇县被破之后,他没有抛下百姓,一逃了之,而是率领着一大批百姓逃入了深山,待得蛮兵退后,又从山上返回,含泪安葬了死难的百姓,然后安抚慌乱无依的众人开始了漫长了等待,在许云峰的脑子里,想得是蛮兵既去,想必州城很快就会有救济的粮食等物资运来,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蛮兵入寇后,州城里的大佬们却想得是如何推卸责任,保住官位,等一切尘埃落定,却又忙着分配权利,这些被烧杀掳掠一空的百姓在苦苦等待了一个月之后,仅有的一点耐心也被磨光,残破的崇县再也没有一颗粮,一粒米,连老鼠都被扫荡一空,空气里蕴酿着一股威险的气息,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开来,要不是许云峰在这次入寇中积累下了不小的威望,早已弹压不住。就在许云峰也开始绝望的时候,他总不能看着百姓活活地在这里饿死,李清来了,话不多,但仅仅一句不会让崇县再饿死一个人,便让许云峰感激涕零,恨不得跪在地上给他叩上几个响头,一个月啊,虽然不至于让他愁得满头白发,但昔日一头乌黑的长发如今也已是夹杂着丝丝白意了。
围绕着常胜军营,一个个简易的窝棚开始搭了起来,崇县开始有了一点生意,幸存下来的孩子在喝了几碗清粥之后,又有力气开始在棚户间嬉笑玩耍,相比仍旧愁容满面,一脸哀伤的成人来说,孩子们的快乐总是来得简单。
“大人,已经统计出来了。”许云峰恭敬地向李清递上一沓名册,“崇县原有丁户二万户,计十一万三千一百五十八人,蛮兵入寇后,除被杀,被掳,或逃入深山者外,现如今尚余五万余口,县城这里聚集了大约三万人,四乡八里得到消息后正向这里聚集的人估计有接近两万人。估计过些时日,还会有得到消息的人下山。”
“什么?有五万余人?”帐里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说实话,崇县的损失是极大的,人口损失一半有余,财产几乎被掳掠一空,每家每户都有死去或失踪的人,虽然过去了一月有余,撕心裂肺的伤心已是过去,但那一股压在整个营地上那沉重的气氛,却仍是挥散不去。但现在这剩余的五万人却成了常胜营极大的包袱,常胜营自己粮食尚且不足,如何养活这许多人?
“大人,不能让这些乡民在向县城聚集了,人越来越多,即便是喝粥,我们也撑不了多少天?”尚海波沉重地道。
“是啊,大人,县城不能再聚集丁口了,否则,粮食会将我们压垮的。”一众将领纷纷赞同。
听到众人的话,许云峰不由大急,“诸位大人,不能啊,这些人不到这里来,那便只有活活的饿死了,这里,毕竟还有一口活命的粥啊!”
尚海波道:“许大人,你一片拳拳爱民之心,海波是钦佩有加,但五万余口人,即便是喝粥,一天要多少粮食,你知道吗?为了不饿死人,我们现在一天要消耗百石粮食,以我们现在的存粮,支撑不过一个月,到了十二月便要绝粮了,那时候怎么办?”
许云峰挣大眼睛道:“将军,我们可以向州城告急啊,请州城再调拨粮食啊!”
李清诸人对望一眼,都苦笑了一下,许云峰不知内情,当然可以如是说,但他们却是心知肚明,州城只怕是不会给的。
“许县令,我看我们暂时便不用指望州城了。”
“为什么?”许云峰大睁双眼,怒道:“崇县便不是定州百姓,不是大楚子民么,方知州敢坐视我崇县子民饿死而不救?敢请李参将一事。”
李清看着眼前这个怒目冲冠的家伙,道:“许大人请讲!”
“请大人允我去州城讨粮。”
“只怕劳而无功,再者现在崇县可少不了许大人你啊!”李清这话倒不是娇情,许云峰现在是崇县百姓眼里的青天,活命大老爷,他说一句话,比现在的李清强多了,况且李清等人对民政并不熟悉,许云峰一去,余下一个尚海波,便是三头六臂,已是忙不过来。
“无妨,现在崇县已初步稳定,只要有活命粮,百姓便不会闹事,即便有一二宵小之徒,大人也可轻松处理,再者下官已按乡,村将百姓分而治之,有乡老,村老帮着管理,料想也出不了乱子。”许云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粮食,敢请大人借下官一匹马,下官这便出发去州城,要是方知州不给我粮食,我便一根绳子吊死在他的大堂上。”许云峰圆睁双目,胡子一翘一翘,气啉啉地道。
众人都是芫儿,这许云峰倒真是一个敢为民请命的官,李清思忖片刻,让许云峰却也无甚坏处,如果能讨到粮,不论多少,都是好的,即便讨不到,恶心恶心方文山也不错,看他的神气,要是方文山真不给粮,这家伙真是会拿一根绳子在知州大堂上上吊,当然方文山不可能让他得逞,否则这逼死下属的罪算是坐实了。
“既然许县令如此有把握,本将当然支持,唐虎,给许大人准备一匹马,派两个卫兵。”李清吩咐道。
“多谢大人!”许云峰施了一个礼,昂首而出。
“各位,现在的状况大家也都看到了,情形实是在坏到了极点,这些正在向县城聚来的百姓不能挡,让他们来吧。否则极有可能激起民变,要是冲突起来,对我们实是大大不利的,要知道崇县不大,这里的百姓大都沾亲带故,不让那些人进来,只怕我们这里也会不稳。”
“可大人,养活这些人现在已是为难之极,再来一两万人,我们怎么支撑?”王启年急道,“现在我手下的士兵一天只能吃一顿干的,都饿得有气没力啊!”
李清道:“我知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告诉士兵,挺过这一阵子,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到吃的。”
“尚先生!”
尚海波站了起来。
“你熟悉民政,你下去后组织乡老,村老,将百姓分组,青壮年,妇孺老人分别编开,既然我们靠着山就要想法子吃山。王启年,你左翼以哨为单位,每单位从尚先生哪里领一组青壮,进山打猎。”
“冯国,你手下也以哨为单位,在尚先生哪里领健壮的妇女和还能做事的老人孩子,我不管你们是去挖老鼠洞也好,掏蛇窝鸟窝,摸松鼠洞也好,还是去找到能吃的野菜什么的,总之,只要能吃的,都掏摸回来。”
“是!”两人大声应命。
“记住一件事!”李清森然道,“告诉你们的士兵,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们的百姓,是我们的父老,要是那个坏了规纪,我李清认得他,我腰里的刀可认不得他。”
“大人放心!”两人凛然领命,李清在练兵的时候就曾反复告诫过他们军纪以及军民关系的重要性,在现在这个要命的关头,要是军纪不严,一支军队便很可蜕变成一帮匪徒,要是与老百姓闹僵了,那可是成了无水之源。
“所有收获不准任何人私藏,全部上缴营部,由尚先生统一分配。”李清扫了众人一眼。
“姜奎,你部也不能闲着,你手下三百人,一天吃两顿干的。”
“啊!”众人都吃了一惊,现在连李清也是一干一稀,怎么姜奎的部下一天两干。“他们有事要做,没力气可不行。”
李清看了一眼迷惑不解的众人,“你部从明天起,开始上山砍树,将树运回来后,准备建房子吧,人手不够,也去尚先生哪里要,还有不到两月的时间,便要下第一场雪了,要是在雪前没有建好保暖的房子,那这个冬天可是会冻死人的。”
众人一凛,这才想起这个要命的问题,先前一直都在想怎么不饿死人,现在才想起搞不好也是会冻死人的。
“尚先生,你下去后多听听那些乡老,村老们的意见,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吃的?”李清坐下来,有些疲惫地道。
“是大人,我们马上去办!”众人一一退出。
看着空荡荡的大帐,李清自失地一笑:“当真是一穷二白,百废待兴啊!路先生啊,我可就指望你早点给我带粮食回来了,否则这个冬天可真是不好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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