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既然带个楼字,定然不止一层楼。
为何要弄两层楼呢?
据闻开始时也只是一层楼,只是后来那些女妓站在外面招摇,很是不堪。
而彼时寻常百姓也没钱来这种地方消费。
那么主力军是谁?
官商士绅读书人。
这些人一边想来弄女人,一边又想给自己立个牌坊,所以自然要弄高雅些。
有需求就有市场,那些老鸨们与时俱进的弄了个二楼甚至是三楼,一进去就是大堂,看着冠冕堂皇,想那个啥得上楼。
这样隐私也有了,而且显得更高雅了,多好?
“王员外……”
老鸨冲着一个看着很有威严的男子甩手帕,男子干咳一声,说道:“某只是走累了,里面可有茶水?某喝完就走。”
“有有有!有好茶,喷香呢!”
老鸨暧昧的迎了出来,然后听到了二楼那些女子的喊声,不禁就看向外面。
二楼几个女子正在甩手帕,手帕缓缓飘落下来。
“郎君小心!”
闻小种突然出现,身体陡然跃起。
他右手抓住一张手帕,左手再度挥去,抓住了另一张手帕。
可第三张手帕却又就飘了下来。
而且闻小种的手够不着。
好一个闻小种,只见他一个翻身,右脚神乎其技般的勾住了手帕,落地时,那手帕被挑起,一把抓住。
他低头嗅了一下三张手帕,说道:“无毒。”
“哪来那么多毒?”
沈安觉得他的神经过敏了。
“香味不同,娘子会问。”
闻小种把手帕丢掉了,然后打了几个喷嚏。
呃!
沈安觉得这个提醒非常及时。
他一转身就看到了个神情激动的年轻人。
有些眼熟?
“沈郡公……”
吴征看着沈安,想起了沈安当时给大家说的那番话,再想起自己四处碰壁的经历,不禁潸然泪下。
“这是怎么了?”
沈安越看他越面熟:“某记得你好像是御史里的一个?叫做什么来着?”
“吴征。”吴征擦了一把眼泪,有些赧然。
“吴征……”沈安想了想,此人他有印象,好像是因为富弼来边上看过,“你家和富相有关系?”
这等裙带关系的御史,沈安真心没啥兴趣,他手中还拎着油纸包,里面是给家人带的零食。
热乎乎的烤豆腐啊!回家弄点自家的秘制辣酱蘸一下,一嘴下去外焦里嫩,辣酱和豆腐爆炸……
再来一小壶发酵酒,淡淡的,看着妻儿妹妹在边上吃的香甜,作为一家之主,沈安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是。”
吴征想起了早些时候富弼的态度,不禁失落不已。
“怎么回来了?”
沈安觉得他此刻不该出现在汴梁。
“下官……”
吴征说着自己的遭遇,不知不觉中,沈安的态度从不耐烦变得很认真。
他眯眼看着周围的繁华,仔细听着地方官吏的日常。
“……下官先去了御史台,中丞不肯出手。”
吴征显得很沮丧。
沈安说道:“唐介也不想捅马蜂窝。”
不是每个人都有那等决绝的姿态。
“后来下官去寻了富相……”
沈安负手道:“富相在枢密院的日子还算是不错,不过这等事他却不会掺和。”
但凡宰辅,在这等事上都会慎重,甚至是搁置这个议题。
“是。”吴征很无奈的道:“下官出来前就说了,定然要弹劾那冯耀祖,可此次却无颜回去。”
沈安看着他,问道:“你晚上住哪?”
吴征摇头,“下官心乱如麻……”
已经失去正常判断能力了吗?
沈安说道:“小种,你带着他去安置下来。”
吴征抬头,“沈郡公,此事还请您出手相助。”
这年轻人很急躁啊!
沈安笑了笑,“去歇息吧。”
这事儿就是捅马蜂窝,你这是想某连夜去捅戳官家的肺管子吗?
赵曙若是知道了此事,定然会头痛欲裂。
吴征一路浑浑噩噩的跟着闻小种去客栈安置了下来,他躺在床上,想着此事的艰难,就用被子盖住头,呜咽起来。
哭了许久后,他爬起来,然后冷的发抖的坐在案几前。
“既然说要弹劾他,那就上奏疏吧!”
他开门寻了伙计,借来文房四宝。
灯火闪烁,他在奋笔疾书。
心中的愤怒此刻化为文字,化为刀枪,刺向了官场上的那些丑恶。
他洋洋洒洒的写了数百字,突然抬头,喃喃的道:“前面就上过奏疏,石沉大海,如今再写了有何用?那些人一看是这等事,定然会丢了。”
在见到唐介和富弼的态度之后,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判断错了。
没有人支持他的这个举动,大伙儿都觉得他是个大麻烦。
那么某写了这些来做什么?
他拿起这张纸,看着那淋漓的墨迹,突然奋力撕扯着。
喘息声在房间内回荡着,片片纸屑在飞舞。
“假的,都是假的!”
他挥舞着双臂,痛苦不已。
“沈郡公也不肯支持某,他是大宋最胆大之人,他都不敢触碰此事,此事难道不可为吗?”
吴征抬头,泪痕满面。
“不,某还有一个办法!”
他站起来,目光炯炯,“登闻鼓!”
“某要让天下人知晓此事,为此不惜一死!”
登闻鼓不是大宋首创,但却是被大宋发扬光大的。
在大宋,登闻鼓就是个神器。
最早登闻鼓是用于大事,你有大事可来敲击。
但宋太祖时,一百姓突然去敲鼓,那时候百姓都畏惧和官府打交道,更不敢去敲击据闻能被官家听到的登闻鼓,所以此人引发了围观。
此人敲击登闻鼓后,有官吏问他何事,这人说是自家养的猪走丢了……
你竟然想请官家帮你找猪?
官吏们大抵是崩溃的,但太祖皇帝却很是欣慰,说百姓竟然来请朕去帮他找猪,可见民间无冤屈。
此后登闻鼓就沦为了一个奇葩的东西,百姓们见官家和气,于是各种鸡毛蒜皮的事儿都去敲鼓,一时间弄的登闻鼓院的官吏们苦不堪言。
而吴征的倚仗就是有先例!
端拱初年,有人击鼓投诉宰相李昉:“北方宿敌契丹人怀有纵马南侵之念,李昉不修边备,只知赋诗宴乐。”。
宋太宗把李昉罢为右仆射。
这个是投诉宰辅不干正事,一天只知道和人吹牛笔喝酒玩女人。
太宗皇帝出手了,这便是祖宗规矩。
吴征重新写了一份文书,上面的名字一长串。
韩琦、曾公亮、包拯……
几十个重臣的名字在上面没闪光,反而是黯然失色。
他站在那里,坚定的道:“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心情激荡,再也无法入眠,于是就坐在那里直至凌晨。
当外面传来鸡鸣时,吴征出去洗漱,然后准备去宣德门。
登闻鼓院就在宣德门,他今日将会震动汴梁。
天色微明,他一边走一边啃着炊饼,路上还买了一碗热汤喝了,浑身暖洋洋。
“这汤里有辣酱呢!”小贩信誓旦旦的道:“某的辣酱可是沈郡公亲手教的,和沈家的辣酱味道一个样!”
但凡提到吃,大伙儿就会想到沈安。
而沈家的辣酱名气很大,连宫中都会不时要一些给贵人们享用。
边上有食客坐着在吃汤饼,闻言就说道:“你这人就喜欢吹嘘,那沈郡公文武全才,不是出征就是为官家办事,比宰辅们还忙,他老人家哪有空教你做辣酱?”
小贩词穷,然后辩驳道:“当年……”
那食客是个尖刻的,马上就抢话道:“辣酱出来时,沈郡公已经被先帝重用,你去哪和他学的?”
小贩彻底被击溃。
这时食客对面的男子抬头道:“他这个辣酱还不错。”
食客不屑的道:“你可吃过沈郡公家的辣酱吗?”
男子点头,“吃过。”
食客嗤笑道:“你吹嘘的本事倒是不小,可沈郡公交好的就那些人,大王,王雱,折克行,苏轼……你是哪一个?”
男子呵呵笑道:“某哪个都不是。”
“那你吹嘘个什么?”
食客顿时就找到了制高点。
“沈郡公?”
吴征愕然发现那男子就是沈安。
天色微明,看着人都有些模糊,可仔细看还是认出来了。
沈安见到是他,就笑道:“正好一起吃吧。”
吴征想说自己吃过了,可却鬼使神差的又要了一碗汤饼。
那食客尴尬的拱手:“小人不知是您。”
“无事。”沈安和气的道:“大家随便扯几句,赔什么罪?”
小贩得意了,说道:“沈郡公都说某的辣酱不差,哈哈哈哈!”
吴征坐在沈安的侧面,问道:“您这是要去哪呢?”
“寻你啊!”
辣酱放多了些,加上汤饼滚烫,沈安吃的额头见汗。他抹了一把额头,说道:“你赶紧吃,吃了随某去封丘县。”
瞬间泪水就模糊了吴征的双眼。
原来您没有抛弃某。
而且您也没有放弃那件事。
“你这是准备去哪?”
沈安见他两手空空,还以为这人是出来吃早饭的。
“某本准备去敲登闻鼓。”
“愚蠢!”沈安毫不客气的道:“那些官吏会表面笑嘻嘻的把你的奏疏接了去,然后石沉大海。”
“那某就用力敲鼓。”
“哎!”沈安叹道:“会有人来制止你的,否则老是有人敲鼓,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吴征傻眼了。
“那怎么办?”
年轻人啊!
沈安无视了吴征比自己还大的事实,淡淡的道:“某想去看看那位冯知县是如何的得意。”
……
第三更,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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