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8章 多少钱?(1 / 1)

王韶搬出了沈家,在新郑门那边租了房子。

租金还算是便宜,但王韶依旧囊中羞涩,最后房东见他是官,就说等他发了俸禄一并给。

在他进京后,就一直住在沈家,整日向沈安请教西北的事儿,堪称是废寝忘食,彻底忘记了京城的那些好友。

如今他授官了,自然不好在沈家住,沈安笑吟吟的说他该宣告一番。

所谓宣告一番,就是告诉汴梁旧友,某王韶又回来了。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无名小卒,羞于如此。

今日就是搬出去的日子,他和沈安喝了一顿,然后起身告辞。

“钱财就不给你了。”

沈安看着很是惬意。

王韶赧然道:“已经受益良多了。”

“你却不肯大张旗鼓,可见心中还在发虚。”

沈安一边送他出去,一边说道:“人啊!别在意别人的目光,你记住了,在你所遇到的人里,九成九,不,是比这还多的人都是过客。人一生中遇到的过客何其多,你若是每个过客的想法都要顾及,那你还活什么?那你是为谁而活?”

沈安发现王韶有些类似于社恐症的意思,大抵是落魄狠了,不肯再去面对往昔的旧人。

“为谁而活吗?”王韶若有所思。

“对。”前面就是榆林巷外,沈安说道:“你觉着别人会如何如何看你,你觉着自己某件事会引发大家的嘲笑,可这是高看了自己,知道是为何吗?”

王韶心中一震。

“因为别人没工夫搭理你的事,正如某前面所说的那样。同理,你也是别人的过客。谁有功夫去搭理一个过客的糟心事?所以,放过自己,放过别人,你就会发现天地豁然开朗。”

说着就出了榆林巷。

“放过自己吗?”

他此行在西北到处游荡,甚至去了高地,几次遇险,险些死在那里。但他并未畏缩,心中憋着一股气,想让别人看看自己的坚持。

制科不过又如何?

某依旧能再度站起来。

外面人很多。

大家见沈安陪着人出来,不禁就看向了王韶。

能让沈安送出榆林巷的,好像没有吧?

哪怕是大王来了,沈安也就是送到家门口罢了。

这人是谁?竟然能得沈安的看重。

沈安拱手,“子纯只管去!”

众人更是惊讶,觉着王韶不得了。

“那人是谁?”

“怕是宗室子吧?”

“屁的宗室子。那些宗室子被沈郡公打的和狗似的,他老人家哪里会对他们客气?”

“难道是权贵?”

“权贵?国舅来了沈郡公都不曾这样。“

“……”

众人不禁讶然。

而王韶还在琢磨着沈安的话。

只管去!

是了,想那么多作甚?

正如沈安所说的那样,从出生开始,你就在孤独中不断前行,身边的人不断离开,直至最后你孤独一人。

与其纠结这些,不如放开了。

只管去!

王韶只觉得心中一抹亮光闪过,再无疑虑,就抬头。

沈安已经进去了,王韶郑重拱手。

这是他的人生导师。

再度回身时,见那些人在看着自己,王韶拱手。

“敢问郎君尊姓。”

有人好奇,就问了王韶。

以前王韶大抵不会说,现在他却爽朗的一笑,说道:“某王韶。”

“没听过!”

“……”

王韶笑了笑,“以后会听到的。”

他有这个自信。

只要抛开了心中的纷扰,他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这些天他不但和沈安谈论了西北的事,沈安更是经常开导他。

——不论你此生怎么过,最终都是要尘归尘,土归土,那为何不抬着头呢?

——人说地狱,诸人不解,欲问地狱何在。

——地狱就在人世间,人世间就是地狱!

——有生皆苦,活着就是在地狱里煎熬,所以为何不微笑呢?

“哈哈哈哈!”

王韶只觉得心中的郁郁尽皆消散,眼前全是光明。

……

他安定下来后,好友项韬来看他。

“某在翰林院厮混,好歹日子还安稳,就你整日琢磨什么西北西北,今日某却听到有人议论,说是一个叫做王韶的人很厉害,竟然能让沈郡公亲自送出榆林巷。某听了这个名字就欢喜,赶紧来寻你。幸而你如今出名了,所以某才能寻到此处来。”

王韶在整理房间。

“某出名了?”

他觉得自己当真是个无名小卒,想出名可以,等以后西北大战开始后,他自信能让自己的名字在史册中长久驻留。

可现在某出个什么名?

屋里冷,项韬搓搓手,说道:“你是沈郡公第一个送出榆林巷的人,大伙儿都惊讶了,所以许多人在打听王韶是谁。这下你真是出名了。”

王韶摇头不信。

项韬帮他整理房间,稍后结束,王韶笑道:“某囊中羞涩,不过浊酒一壶还是买得起的,今日便去酒肆谋一醉,如何?”

项韬讶然看着他,“当初你离开京城时,某记得你颓然,可今日为何这般开朗?看着判若两人。”

王韶出去,反身锁门,说道:“人有心魔,需慧剑斩之。”

“某知道你练刀,可什么慧剑某却没听过。”

王韶转身,大步往外走。

“某归来时依旧颓然,只是遇到一人,几番点拨,让某豁然开朗,宛如脱胎换骨。”

“真是脱胎换骨了啊!”

项韬觉着王韶的变化太大了,“看着什么……对,朝气,朝气蓬勃,生机勃勃。那人是谁?”

“沈郡公。”

项韬停步,“他竟然一番话就能让你脱胎换骨吗?”

王韶点头,“宛如再造。”

“你好运气啊!”项韬羡慕的道:“不但能得了沈郡公的看重,更是得了他的点拨,咦,此次你授了什么官?”

王韶说道:“枢密院副承旨。”

他觉得这只是起点。

项韬没说话了,王韶觉得好奇,就问道:“为何不说话?”

这人话多,一旦不说话谁都不适应。

项韬神色古怪的看着他,看的王韶毛骨悚然,“为何这般看着某?”

项韬摇头叹息,突然用力拍打着王韶的肩膀,用那种羡慕嫉妒恨的姿态说道:“子纯,你可知道沈郡公当年在何处为官吗?”

“某不知。”

对于王韶这等人来说,在他的眼中就只有事情的本身。事情之外的事儿他并不关注。所以后来和王安石闹翻了。

项韬深吸一口气,看傻子般的看着他,“沈郡公当年就是在枢密院担任副承旨。后来他亲手带出来的唐仁也是担任了此职……子纯,你以后有靠山了,让某嫉妒的不行。今日不把你灌醉,某这心就难受,快走快走。”

王韶楞在那里,项韬勾住他的肩膀,“赶紧走。”

“好。”

“你可知沈郡公乃大宋外交第一人吗?”

“呃……难怪让某去和西夏人谈。”

“啧啧!这是给你机会啊!沈郡公呢?”

“他带头,不过他说此次以某为主。”

“这便是给你压阵啊!子纯,你真是好运气,能得沈郡公这般栽培。今日某要灌醉你!”

……

西夏使者杨成松此刻就在驿馆里喝酒。

“说是一个叫做王韶的人和咱们谈。”

杨成松放下酒杯,伸手拈起一块肉干送进嘴里,嚼的咯嘣响。

“那沈安呢?”副使李勋是权贵,很是倨傲,他斜睨着杨成松,“难道那沈安怕了吗?”

“你想多了。”杨成松淡淡的道:“那沈安前次才打下了绥州,娘娘亲率大军也被击退,他怕咱们什么?”

他看着倨傲的李勋,微微皱眉,觉得派此人来出使不是个好主意。

但梁太后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是汉女,汉女执掌西夏大权,这让人不少人诟病,背后甚至有人说她会把西夏送给大宋。

所以梁太后必须不断对大宋龇牙挑衅,甚至需要不断发动进攻,才能消除那些对头的污蔑。

李谅祚在位时,不断推行汉化,这让不少人很是不满。等梁太后掌权后,她下令抛弃汉人的习俗,重归西夏的老规矩,这让她赢得了某些人的赞许。

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梁太后作为汉女,必须要表现出凶狠,以及对权贵们的亲近。

她必须要拉拢权贵,所以此次让李勋作为副使来到汴梁,这就是一个妥协。

看看,使团出使汴梁,副使就是权贵,你们再说我一心向着大宋像话吗?

毫无疑问,李勋不适合出使,但西夏的政治局面需要他出使。

这便是妥协。

李勋突然丢下酒杯,问道:“这里可有女人?”

杨成松摇头,“没有,那沈安说外藩人不配和大宋的女子亲近,从哪以后,来汴梁的使者就只能憋着。”

李勋突然放低了声音,“使团里有几个眉清目秀的……”

杨成松低头,隐住了眼中的厌恶。

这人就是一头发情的兽类罢了!

“某出去转转。”

杨成松点头,等他走后就叫人进来,“去跟着他,别让他惹事。记住了,如今的宋人不同于往日,咱们惹事讨不了好。”

稍后就传来消息,李勋在酒肆里喝酒,宋人并未阻拦。

“宋人越发的大气了。”

杨成松苦笑着。

而在酒肆里的李勋却在冲着几个女伎笑,很是轻浮的笑。

乐声悠悠,舞姿动人。

酒肆里的食客们都在看着。

一曲终了,众人大声叫好。

“好!”

“这舞跳得好!”

“多少钱能睡!”

众人正在叫好,突然出现一个猥亵的声音,不禁大怒,纷纷回头看去。

李勋的手中拿着一张换来的纸钞,挑眉再问道:“多少钱?”

然后他就看到那些食客的眼中多了危险的光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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