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郭谦和陈本等人在等候着。
“官家说是要来看操练,可隔壁都操练完了,怎地还不来?”
陈本有些焦躁。
后面的学生们一直在等待,也有些焦躁。
“别着急。”
郭谦看着外面,突然欢喜的道:“来了来了。”
他回身喊道:“都站好,官家来了。”
学生们发了几句牢骚,然后开始列阵。
有人面色发红,有人不住喘息,甚至有人在颤抖。
稍后赵曙来了,见阵列整齐就夸赞道:“看着就像是一片树林,不错。”
“官家谬赞了。”郭谦笑道:“这些学生都是品学兼优的,听闻您要来校阅,兴奋的不行,这不早早就准备好了。”
赵曙点头,“那就开始吧。”
他很期待看到太学和邙山书院并肩前行、一时瑜亮的局面,如此大宋的教育事业才是良性发展。
郭谦看了一眼陈本。
这是一个鼓励的眼神。
咱们太学,不能输!
从沈安出走太学,在隔壁建立了邙山书院开始,两家就处于一种非常微妙的状态。
太学是沈安来了之后,用一系列的手段振兴起来的,许多学生依旧在怀念着他。
可人走茶凉,在郭谦等人看来,现在大家是竞争对手,可不能玩什么谦让啊!
陈本走过去,和几个教授低声说了些话,然后有人喊道:“操练起来!”
阵列动了,从前排开始跑了出来。
这个不错,看着赏心悦目。
集体跑步看着最有气势,不过渐渐有人掉队。
掉队的在咬牙跟着,大抵也不想在官家的面前丢人。
渐渐的,掉队的学生多了起来。
这个……
赵曙神色平静,想起了先前的邙山书院。
那些学生掉队后,会有人在呵斥,或是大声鼓励。
这里好像都在看戏,有人还脸红了。
哎!
很惆怅啊!
作为帝王,赵曙天然就喜欢制衡。
哪怕是书院,他也习惯性的想用太学来制衡邙山书院。
可这个开头不大好啊!
他心中有些阴云,但压下去了。
后续的骑射若是能争脸,那也不错。
学生们上马的动作看着不错,至少可以给个优良的评价。
随后就还是骑射。
战马启动……
加速……
然后就有些稀稀拉拉……
骑兵稀稀拉拉,看着格外的清晰。
这个是怎么回事?
睁大眼睛等着看的赵曙一下就懵逼了。
他想起了先前的学生。
邙山书院的学生们上马干净利落,策马迂回很洒脱,冲阵时更是整齐划一,直至弯弓射箭,依旧保持着阵列。
而这边……
这才开始出发就散了啊!
他看了陈宏一眼。
陈宏低声道:“官家,这是疏于操练。”
集结,迂回,准备……
“还准备什么?”陈宏恨铁不成钢的道:“沙场之上,一旦决定要发动进攻,从战马出动开始,就不可停顿……”
丢人啊!
陈本辩解道:“他们是学生。”
他们不是武人啊!
他发现君臣都默然了,不禁暗喜。
还是某说得对吧?
赵曙想到了先前王雱的话。
——书院希望每一个学生都拥有强健的体魄,能上阵杀敌的胆气。同时也应该有广博的学识,有不断学习的兴趣……
“出击了!”
陈宏在盯着看。
最为内行人,他能从马蹄的声音中听出这支队伍的精锐程度来。
他闭上眼睛,不过几息后就讶然睁开了。
这特么!
散乱啊!
依旧散乱!
这是哪个撒比操练出来的?
前方的就是武学教授,那人看着骑术不错,真的不错。
可目光后移,看着那些有些散乱的学生时,不错就变成了惨不忍睹!
赵曙不懂战阵,但依旧觉得比隔壁的差远了。
“放箭!”
箭矢飞出去,依旧是稀稀拉拉的,而且差距很大。
有的箭矢竟然飞出没多远就坠落了,有的直接偏了十万八千里。
赵曙失望的轻叹一声,好死不死的郭谦觉得还不错,就堆笑道:“官家,这些学生每日都在刻苦读书,刻苦操练……”
您看看还不错吧?
赵曙微微点头。
郭谦心中大喜,说道:“许多人都说操练无用,可臣却觉着至少能让学生们强健体魄。”
是了。
差距就在这里。
赵曙想起了王雱说的武能上阵杀敌,就知道双方的差距何在。
那边是奔着杀人去的,这边是奔着锻炼身体去的,自然差距明显。
哎!
看来平衡是没法完成了啊!
他回身,就见韩琦在东张西望,曾公亮在看着地面,仿佛那里有金子;包拯在木然看着右边的一排屋子……
而陈宏已经别过脸去,作为武人,他觉得这样的操练就是儿戏,没法看。
胜负已分啊!
赵曙淡淡的道:“还不错,继续努力。”
他点点头,见郭谦欢喜,想起这位也是个老臣,就不忍心让他难堪,于是说道:“朝中事情还有许多,我们这便回去了。”
把赵曙等人送走,郭谦回身笑道:“皆大欢喜啊!告诉学生们,他们今日很出色,中午好饭菜。”
这是犒劳,可学生们却沉默着。
“这是怎么了?”
郭谦不解的问道,那边采买的人已经兴高采烈的赶车出来了。
学生多,连采买都是一车车的买。
中午改善伙食,大鱼大肉是必须的。学生们吃的凶,还得多准备些炊饼馒头……
米饭?
米饭不抗饿啊!
学生们该欢喜吧?
采买的人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像是全体考砸了一样呢?
郭谦也不解。
于是他过去问道:“为何这般沉寂?”
学生们最喜欢热闹,屁大点事儿都要欢呼雀跃,不如此就不足以消耗掉他们旺盛的精力。
学生们依旧沉默。
“这是学会谦逊了?”郭谦笑道:“好事。”
有学生突然说道:“祭酒……上次我们和隔壁的出去比试……”
呃!
两边是竞争对手,遇到了自然要比试一番。
郭谦笑着问道:“可是你等偷偷把战马带出去的那次?”
那次这些学生们把战马偷偷带了出去,回来后说是去踏春。
事后才惩罚是必须的,可当时学生们看着却不像是踏春归来的模样。
有些沮丧?
郭谦回想了一下。
“是。”
那个学生低着头道:“那次我等和隔壁在城外比试了骑术,最后是箭术……”
呃!
郭谦微笑问道:“如何?”
至少能打个平手吧?
他看了一眼边上的武学教授。
那厮昂首挺胸,显然很有信心。
对于太学而言,战争离他们很远。
远的就像是一个符号。
不提就想不起的符号。
那学生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茫然。
郭谦心中一个咯噔,心想莫不是输了?
输了就输了吧,只要不是太惨就行。
“他们的骑术……阵列整齐,还能领先咱们一大截。”
完败!
“那箭术呢?”
郭谦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颤音在唱歌时很有感染力,可在此时却让人觉得不安。
“箭术……”学生低下头,“咱们输的……他们大多能中靶,咱们的好些都偏了……”
“偏多少?”郭谦觉得还有希望。
“脱靶了。”
学生忍不住落泪了,“我们……完败。”
骑术完败还能找借口。
可箭术依旧完败,那就是全方位的失败落后。
郭谦想起了自己多年的努力,不禁老泪纵横。
就这么输了?
“先前官家说什么还好,看来就是宽慰。隔壁的领先咱们许多,官家……对了,官家还在隔壁吃了早饭,可中午却不肯在咱们这里用餐,祭酒,这就是区别了。咱们这边被嫌弃了……”
陈本在喋喋不休,郭谦看过去,见他神色正常,可眼神却有些不自然,甚至是在躲闪,就知道他也在经历着巨大的打击。
“我们都输了。”他这么说,还伸手去拍陈本的肩膀。
“……不过没关系,咱们能赶上去,回头下官……”
陈本还在喋喋不休。
郭谦按着他的肩膀,“我们都输了。”
“我们还能……”陈本的脸涨红着,就像是生气的孩子。
“我们还能迎头赶上。”
他不肯认输,正如同多年来的那样,他不喜欢那些没有奋斗精神的学生。
“我们不能。”郭谦吸吸鼻子,“沈安是名将,咱们这边能请谁来操练学生?武人吗?那些武人可能赶上沈安。赶不上。所以,咱们都输了。”
陈本涨红着脸,“可……可咱们可以去求官家,让官家派出最好的武人来!”
“你依旧不死心!”郭谦松开手,转身看着那些茫然的学生,喃喃的道:“韩琦他们出征都要带着沈安,为何?不是要带沈安去立功。因为大宋每战必胜的只有他。那不是带挈,而是……心虚,所以要让沈安去压阵。你明白了吗?若论武功,我们永远都比不过隔壁。”
“可笑老夫先前还抱着希望,想着压隔壁一头。如今老夫清醒了。”
郭谦苦笑道:“散了吧。”
嘭!
依旧是跺脚,可声势却小了许多。
“我们……”郭谦再度回身,看着陈本,微笑道:“年轻人很厉害,我们要努力。”
“好。”陈本觉得自己的心很痛。
那种努力过后依旧被碾压的痛苦让他倍感虚弱。
一个教授在边上说道:“隔壁的好像有些学生去了三司,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郭谦回身,这几日他埋首值房,整理了一下下半年要做的事儿,所以不知道此事。
陈本抬头,说道:“好像说是借去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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