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大宋谁的日子最好过,那非大地主莫属。
大宋不限制土地兼并,而且各种赋税沉重,今日你是小地主,明日很有可能就破产变成了佃户。
但大地主不同。
但凡是大地主,背后几乎都有力量支撑。
吴钊是个大地主,日子还不错,很稳当。
他坐在圈椅上,身边有年轻女仆轻轻扇着扇子。微风轻拂,外面的秋高气爽不用出门就享受到了。
“他们还没来?”
他刚吃了早饭,吃的有些多了。胸腹动了一下,食物就上涌到了嘴里,他咀嚼了一下,然后问了门外的管家。
管家在看着外面,眉心紧皱:“郎君,会不会被拿住了?”
吴钊嗯了一声,就在管家暗赞自家郎君沉稳如山时,就见他猛地蹦了起来。
“去看看!”
吴钊冲到了门边,女仆被吓得惊呼了一声。
这声惊呼婉转娇媚。
若是往日吴钊会调戏一番,可此刻他霍然回头,那眼神凶狠的就像是一头狼。
“闭嘴,不然弄死你!”
女仆捂着嘴,被吓得浑身颤抖。
吴钊站在门边,右手扶着门框,左手垂在身侧,在微微颤抖。
管家已经出去了一会儿,吴钊喊了一声:“杨勇!”
秋风吹过庭院,树叶沙沙作响……
吴钊抬头看着风中摇曳的枝叶,往日觉得诗情画意的场景竟然如此恐怖。
那些枝叶仿佛是妖魔鬼怪的手臂在挥舞着,那些沙沙响声仿佛就是狞笑……
吴钊突然侧耳倾听,他的身体奇迹般的停住了颤抖,然后缓缓回身。
女仆站在边上,束手而立,见他回身,就挤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
可这笑容马上就凝固在脸上,女仆惊骇的看着他的身后。
吴钊听到了身后细微的声音,他发誓这就是脚步声。
他浑身僵硬,脸颊颤抖着。
没有人会这般轻手轻脚……
“杨勇……”
他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召唤了管家。
“吴钊?”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接着脚步声加重。
吴钊盯住了女仆,他缓缓转身……
就在转身转到一半时,他冲着女仆扑了过去。
女仆已经被吓呆了,被他一把拉扯到身后。
他希望女仆能挡住追兵片刻,所以迸发出了潜力,冲着后面狂奔而去。
沈安并未追击,黄春去弄了椅子来给他坐下,然后叫人把杨勇提溜过来。
杨勇的脸上青紫了一块,他淡定的问道:“敢问贵人是谁?这里乃是吴家庄,今日贵人马踏吴家庄,明日的朝堂之上……弹劾怕是不会少。”
沈安大马金刀的坐着,反问道:“昨夜那两人是你派去的?”
那两人已经进来了,被牵着跪在边上,鼻青脸肿的很是凄惨。
杨勇愕然道:“小人并未指使什么……他们……他们因为偷盗被小人才将赶出吴家庄……”
这个撇清的速度很快,而且借口不错。
“是吗?”
沈安微微仰头,突然一脚踹翻了杨勇,骂道:“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如此也好,春哥。”
黄春心中欢喜,“郎君。”
沈安说道:“动刑,就在这里。”
杨勇愕然道:“这是私设公堂!”
黄春一把揪住他的后领,狞笑道:“我家郎君就是公堂。”
一顿皮鞭后,黄春拿出个小毛刷,叫人把杨勇的鞋袜脱了。
杨勇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顾着喘息。
被毛刷轻轻刷脚底是啥感觉?
“哦……啊……哈哈哈哈……”
杨勇极力的扭曲着身体,一边大笑一边流泪。
“郎君,吴钊来了。”
吴钊的脸上多了一道鞭痕,被严宝玉单手拖了过来。
“哈哈哈哈……”
杨勇流泪大笑,吴钊看了他一眼,眼中就多了厉色。
“跪下!”
严宝玉把他踢跪在沈安的身前,说道:“郎君,这人狡猾,竟然先躲在茅房里,等咱们的人冲过去之后,就悄然从侧面逃。若非是墙头上有咱们的人,今日还真是会被他逃脱了。”
“狡猾?”
沈安身体前俯,盯住吴钊问道:“香露的配方乃是沈某多年的试验所得,耗费了无数钱粮。想夺取配方的人多了去,那些顶级权贵做梦都在流口水,可他们却不敢轻举妄动……你可知为何?”
吴钊的眼中多了狡黠,说道:“某不知你在说什么……”
沈安笑了笑,“因为邙山军就在庄上,他们吃过亏……所以你敢动手倒是让沈某有些意外。本来沈某以为背后会有顶级权贵在出谋划策,可在见到你之后,沈某知道背后顶多是个小权贵或是官员……”
吴钊摇头道:“某不知你在说什么。”
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沈安笑了:“你这是有恃无恐?有趣。”
“小人招了……小人招了……”
这时杨勇已经受不了毛刷刷脚底板的酷刑,直接崩溃了。
“是谁?”
黄春提着毛刷,作势继续给他挠痒痒。
“是一个商人……”
“一般的商人不敢,那商人和谁打交道?”
“和……和几家宗室……”
“哪几家?有没有郡王府?”
“郡王府?没有……”
“这样啊!”
沈安想起了近来的暗流涌动,就问道:“可有谎言?”
杨勇从不知道挠痒痒竟然这么痛苦,他畏惧的看了一眼黄春手中的毛刷,说道:“小人不敢。”
沈安看向了吴钊……
“问他……”
随后院子里惨叫声不绝于耳。
“郎君,就是那个商人在中间牵线。”
黄春的眼中多了兴奋之色,说道:“把他们直接吊在作坊的外面,在身上刷一些蜂蜜,那些虫子最喜欢不过了……”
“待诏饶命……”
吴钊和杨勇直接被吓尿了,跪在地上叩首求饶。
沈安一脚踢开想抱自己大腿的吴钊,眼中有些不明之色在闪烁着。
“你可……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小人想活。”
“那就听话,记住了,乖巧些对你有好处。”
……
秋高气爽的同时,秋季也带来了干燥。
赵允让的脾气不好,现在更不好。
室内就像是刚刮过龙卷风,一片狼藉。
赵允让顶着两个大眼泡怒吼道:“那个畜生……老夫说过多少次了?多少次了?要谨慎要谨慎,要好好做人……可他做了什么人?他去做了畜生!”
外面跪着他的一个孙儿赵仲懿,身上全是茶水,此刻正在瑟瑟发抖。
侧面站着一群儿孙,都被吓得噤若寒蝉。
赵允让出现在了门口,他先扫了儿孙们一眼,然后盯着赵仲懿喝问道:“谁让你喝的酒?”
赵仲懿低头道:“翁翁,北海郡王府的管家说……说十三叔是个病秧子……孙儿喝多了酒,就……就……”
“就个屁!”
赵允让骂道:“踢断了那人的三根肋骨,吐的血都有一盆,你可是想吃人血?老夫叫人弄一盆给你喝。”
赵仲御知道自己的祖父说得到做得到,就哀求道:“翁翁,孙儿当时喝多了,以后保证不敢了。”
赵允让仰头叹息道:“宫中的官家已经松口了,在这等关口,别说是说你十三叔是个病秧子,就算说是死人也别管……等十三郎进了宫,等……以后自然有的是机会来收拾那些人,小不忍则乱大谋懂不懂?”
赵仲御低头道:“孙儿懂。”
如果是儿子的话,那么赵允让绝壁一脚就踹去了。
他怒不可遏,可最终只是挥手道:“滚!”
等赵仲御走了之后,赵允让坐在台阶上叹道:“群臣正在进谏,官家已经松口了,皇子之位就在眼前,这等时候要离那两家人远一些……那管家……十三郎……”
赵宗实说道:“这是故意的,仲御平日不怎么喜欢喝酒,哪日他和谁去了?”
他的一个兄长,也是赵仲御的父亲说道:“是仲御的几个好友。”
赵宗实淡淡的道:“必然有人被收买了,然后把仲御灌醉,那管家再来激怒仲御,那几个好友再怂恿一番,后面动手就是顺理成章……仲御毕竟年轻,此事怪不得他。”
赵仲鍼在边上已经想清楚了,他微微点头,觉得父亲的分析丝毫不差。
“可他毕竟动了手,而且还是在这等时候。不管官家在不在意,那些臣子都会去弹劾,而且一弹劾必然就会带上十三郎……那赵允弼好阴沉的心思。”
赵允让不屑的道:“从小就觉得这人阴,如今果然。此次他竟然敢坑了老夫的孙儿,这是想为赵允良铺路?为何?难道赵允良答应了他什么?”
赵宗实心中微喜,但却叹息一声,知道避不过这一关。
他巴不得赵宗绛在这场皇子争夺战中胜出,可看看老父,再看看妻儿兄弟子侄……他没法退出。
人生如棋,我便为卒。
过河的卒子有进无退,直至冲到尽头。
冲过去就没法再回头了……
赵允让挥挥手,赶走了那些儿孙,只留下了赵宗实父子二人。
赵宗实见他疲态尽显,心中一酸,就扶着他进去。
“爹爹,莫要急。”
赵允让坐在榻上,阿苏赶紧来给他捶打肩背。
他叹息道:“不急不行啊!那些臣子得了这个消息,定然会弹劾咱们家。想想他们会说些什么……是了,还不是皇子的家人就跋扈如此,等你做了皇子,这郡王府怕是就要凌驾于大宋之上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儿,谁也无法阻拦。
赵宗实正准备说话,外面来了个下人。
“郡王,沈安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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