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七日,额尔齐斯河边。
此地是准噶尔汗国重要城镇铿格尔图喇的地界,这里河流交错,土地丰沃,世界名湖乌伦古湖就在附近。
从额尔齐斯河到乌伦古湖,尽是水草丰美之地,大片大片的平原布满了草甸灌木,小海子整个东海岸及河口两侧,芦苇茂密,野鸭成群,海鸥飞翔,还有白天鹅、斑鹤等稀有珍禽。
“哗哗哗……”
水花四溅,大股骑兵踏过细小的河水,洪流般地滚滚行进在草原之上,踏坏了无数美丽的花朵,吓跑附近若干的大小动物。
“停!”
一杆赤红的龙旗下,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立时数千骑兵尽数停下,只余包着黑边的大旗猎猎作响,还有那层层叠叠的马刀在阳光下闪耀。
为首的将军年约三十,身材挺直,长得有些粗鲁,一双漠然的虎目稍显浮躁。
他是前辽东总兵王廷臣的孙子,名叫王大操,在征西都护府任职旅帅。
“大操”这个名字,是王廷臣亲自给孙子起的,寓意高尚的操守,心有大志,也指举行规模较大的操演,在将门子弟名字中,属于上等!
喝令停止后,王大操从腰间取出单筒望远镜,将其抽长,往前方看去,却见东面那方,已经有夜不收发出信号,还有些骑兵往回奔来。
王大操仔细眺望着萧条的铿格尔图喇城,半晌冷笑一声道:“这些狗日的准噶尔人,被我军追的连这片城镇都不要了,简直是废物一群,没一个能打的!”
王大操所领的人马,便是数月前戚广阳派去准噶尔平叛的部分征西军,趁着准噶尔的主力北上围困征北军,征西军在准噶尔汗国所向无敌,四处追着叛军砍。
每过一地,王大操都要拉着当地的部落头目,让他们清唱《皇明颂》。
视野中,一骑绝尘而来,从山地上的丘陵树林中出现,那是明军的夜不收。
“报!将军,汉王殿下在阿尔格勒特山被准噶尔主力大军围困,贼汗卓特巴巴图尔亲自坐镇中军,人马约有四万!”
“什么?汉王殿下被围?”
王大操面色一抖,指着身旁的一群赞画急道:“快查一下阿尔格勒特山的位置!”
几名随军赞画连忙打开地图,焦急地寻找,却听一名最年轻的赞画道:“不用查了,阿尔格勒特山在西南方向,距离我军二百里。”
“找到了,正是我军西南方向!”
老赞画指着地图,用标尺量了一下,面露惊讶道:“直线距离,约一百九十里......”
此时,那名先前开口说话的年轻赞画,无疑是全场关注度最高的。
此人年纪轻轻竟能对敌境关隘险塞,口陈手画,了如指掌,着实不简单呐!
刚开始,大家还以为他蒙的,年轻人喜欢表现。
王大操看了年轻赞画一眼,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何职位?”
赞画不惊不喜,语气沉稳道:“卑职秦钰,皇明军校出身,先任军中见习赞画。”
王大操点了点头,道:“不错,今天你转正了!”
不再废话,王大操翻身上马,拔出佩剑,沉声道:“全体上马,救援王驾!”
“全体上马,救援王驾!”
中军官迅速将命令传达下去,骑兵的号手吹响了喇叭,尖利的号声中,“哗哗”声不断,征西军骑兵不断跨上了马匹。
准噶尔的军队围困了汉王,连贼汗卓特巴巴图尔都亲自坐镇了,这意味着,他们要赶尽杀绝,汉王的人马将会遭到围歼!
王大操作为老九边一系的人,在朝中的代表便是汉王朱和墿和杨家!他如何能允许有人伤了汉王!
王大操毅然决定,先派出五百骑,每人配备四匹战马,星夜驰援,哪怕是发动自杀式进攻,坚持一刻钟,也要拖住准噶尔军队的围歼,为汉王殿下冲出重围争取时间!
.......
阿尔格勒特山,硝烟弥漫,不时的响起枪炮声和冲锋的呐喊声。
刚开始时,王旅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训练有素的明军将士,很快利用身边的山石树木为掩体,发起犀利的反击。
很多准噶尔士兵,还没见到明军士兵,就被训练有素的明军火枪兵击毙。
然随着这两日战事的越发激烈,准噶尔军占据了主动,处于上风。
明军虽在装备上领先准噶尔军,然双方兵力差距近十倍,准噶尔军常年与俄军和哈萨克汗国交战,已经形成了一定的战斗力。
如此差距下,准噶尔军又有众多火炮辅助,仅剩三千余人的王旅,随时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徐明武为掩护炮营,多次指挥部众击溃准噶尔军的进攻,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好不容易闲暇片刻,他倒头就睡,也不知睡了多久,就听营帐外传来零星枪声。
徐明武一跃而起,叫道:“什么地方的枪声?”
护卫从帐外跑了进来:“禀团总大人,是敌人又攻上来了,我军与敌军先头部队接火了,离咱们还远,大人您可以再睡一会儿。”
“睡个屁!”
徐明武呵斥一声,冲出了营帐,迈开大步,跑到火炮阵地上。
六门武皇炮一字排开,还有三十门迫击炮,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玄月谷的方向,那是明军出谷的生路,也是准噶尔军进攻的必经之地。
炮营的四百多名炮兵各就各位,精神还算饱满,一个个尽然有序的。
在明军中,炮兵是高科技兵种,享受的待遇不仅高于步兵,比骑兵还要高上一截,炮兵的整体素质也是所有军种中最高的,文科不好说,理科那是杠杠的!
炮营营总秦时月走了过来,拱手道:“大人的职责是在周围护卫炮营,为何来到了炮阵?”
营总秦时月二十五岁,面皮白净,两眼炯炯有神,他是皇明军校第十五期炮兵科毕业的,算是徐明武的“师兄”。
秦时月看似只是个营总,实则不然,炮营是军中之重,他的营总和徐明武的团总一样,都是五品衔。
远处,汉王的中军后方枪声稀疏,应该是小股部队的遭遇战,一会儿,枪声归于沉寂,双方脱离了接触。
寂静的时间不长,西北方向的准噶尔军再度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枪炮声。
徐明武竖着耳朵,认真地辨别这些枪炮声,片刻后,他拱手对秦时月道:“秦大人,请你立即把武皇炮转移到中军后面的那处高地上!”
秦时月瞪大了眼睛,怔了半晌,问:“为什么?”
徐明武道:“我想准噶尔军的主攻方向变了,他们带着炮兵绕后了,这是要打汉王的中军呐!”
秦时月沉吟片刻,道:“徐大人,你说的有道理,但我炮营的任务是控制谷口,如果转移炮阵,就无法顾及谷口了,那可是我军的生路啊!”
徐明武皱眉道:“秦大人,敌人改变的进攻方向,说明我们的生路不止一条!如果敌人突破了中军高地,汉王殿下恐怕就下不了山了,就算我军控制了谷口又有何用?”
秦时月思索了片刻,问道:“徐大人,你有汉王殿下的手令吗?”
“没有!”徐明武道:“事态紧迫,我没有时间向汉王殿下请示了!”
“那对不起了,徐大人,没有汉王殿下的手令,恕我不能转移炮兵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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