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张大人因为昨天的案子几乎一夜都没睡,天快亮的时候才眯了一会儿,可是睡着了就做梦,梦到有个人指着他身上的官服说质问他,你配得上吗?
猛然惊醒,张大人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起来洗漱更衣,准备一会儿到衙门里亲自过问那案子。
“啊!”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声音凄厉,张大人连忙跑出去,连鞋都没有穿好。
刚刚起来准备打扫院子的下人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怎么回事!”
张大人跑到屋子外边,那下人战战兢兢的把手指向院子正中,在那躺着一个人,身上还盖着一块白布。
张大人的脸色也瞬间白了,他招呼下人过来,用笤帚把白布挑开,那确实是一个死人,脖子上有很重的勒痕,要么是被人勒死的要么是上吊自杀的,可是这样一个死人怎么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家里?
府里的人居然谁都没有察觉,如果把尸体放进院子里的人想要对他不利的话,他可能已经死了,这个人的身手必然好的难以想象。
“去把县丞李冬青找来!”
张大人吩咐了一声,就在这时候他发现尸体上有一张纸,壮着胆子走过去把纸拿起来看了看,然后脸色再次变了。
他沉思片刻,回到屋子里提笔写了一封信,然后交给管家:“立刻派人去道治城,求见道治廷尉府分衙千办言大人,请他派人过来,就说有一件大案需要廷尉府秘密调查。”
说完了之后他又追加了一句:“告诉廷尉府,就说我信不过县衙里的人。”
管家应了一声,知道事情严重,连忙安排人去道治城。
不多时,李冬青急匆匆的赶来,看到那尸体的时候吓得差一点就瘫软在地,这尸体昨天还好端端的在县衙的刑房里停着,怎么就被人偷出来放在县令大人家里了?
“大人......这是,这是昨天那个吊死在别人家门口的尸体,他叫杜德海,除了尸体之外,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吗?”
李冬青问了一句。
张大人摇头:“没有,只有尸体,你们是怎么看管的!给我严查,我倒是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这是因为本官刚刚到任所以要给本官一个下马威吗!”
“是是是......”
李冬青连忙让人把尸体运走,不放心的有追问了一句:“大人,为了便于查案卑职还是想多问一句,这尸体上确实没有什么东西?”
“尸体还没有动过,你以为本官会去亲自检查一下死人?”
“是是是.....”
李冬青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可他知道这案子一定会引起张大人的注意,不过刚刚张大人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他......
半个时辰之后,县城一家酒楼里,李冬青看了一眼袁凯:“现在立刻准备好两件事,第一是尽快把方皖的儿子翻出来,他居然想利用刚刚到任的张大人来翻案,这个案子一旦翻了你我都得死,找到这个人尽快杀了他,第二......如果找不到这个人的话。”
他看了袁凯一眼:“联络一下县城里那些给钱就什么都肯干的泼皮,让他们除掉张大人。”
这句话把袁凯吓了一跳:“杀张大人?!”
“对,做好现场,就说是有人寻仇,是张大人的仇家找上门来了,我们不能比他动作慢,我怀疑他已经要亲自盯着这案子了。”
李冬青道:“他死了之后,我们就有时间准备更多证据,上面查下来的时候我们也就不用害怕什么。”
袁凯艰难的咽了口吐沫:“杀县令大人......这罪名太大了。”
“白痴。”
李冬青道:“你以为不杀他,以咱们过去做的那些事就不是死罪了?被人翻出来,一样的必死无疑!”
袁凯道:“那是先杀张大人还是先找那个人?咱们人手有限。”
“先杀......”
李冬青道:“先杀张大人,晚上他从县衙回去的路上动手,他回家的时候只有一个车夫跟着,动手并不难。”
“好!”
袁凯道:“我就去安排。”
袁凯走了之后,李冬青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走动了好一会儿,想着除掉张大人之后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保证足够稳妥,一个县令死于非命,上边一定会让廷尉府的人来查......
他在酒楼里坐了一个多时辰思考这件事,刚要离开的时候,手下人急匆匆的赶来。
“大人......袁捕头,袁捕头给人挂在方皖家门口了。”
一瞬间,李冬青的心就好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了一下似的。
傍晚。
张大人的马车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被一群蒙面人拦住,他们冲向马车,而车夫在第一时间转身就跑,没有一丝犹豫,连喊一声都没喊,好像车里的张大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那些泼皮无赖冲到马车边上,倒也没有去追那个车夫,毕竟车夫不重要,死不死的没有什么关系。
一个泼皮一把将马车帘子拉开,在帘子被拉起来的瞬间,出来的不是一个惊慌失措的文人,而是一个碗口那么大的拳头。
砰!
泼皮被一拳打中鼻子,鼻梁骨直接就碎了,人向后翻倒,马车力的人迈步下来,看了看那些泼皮后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叹气是为什么,只是眉宇之间还有些淡淡的轻蔑,可能是觉得自己和这些不入流的泼皮动手实在没什么意思,又或许是觉得大宁之内有这样的泼皮让他很失望。
没多久,所有试图行凶的人都被打翻在地,那人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转身走了。
入夜,张大人家里。
方拾遗道:“现在大人信了吧,这些人什么都做的出来,我父亲当年惨死,那位调走的县令大人真的不怀疑?他只是不想蹚浑水,不想惹祸上身。”
张大人点了点头:“我今天已经偷偷的让人把卷宗翻出来看过,那案子确实疑点重重,你放心,如果这个案子是冤案,我一定会给你父亲一个公道。”
十年后。
方拾遗站在县衙大堂里往四周看了看,这个地方他已经再熟悉不过了,可是这个地方感觉还是那么陌生,这里是宁人的一座县衙,是主持公道彰显法制的地方,本就不是他该在的地方。
一个捕快靠近他身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大人,真的要去长安?”
“要去。”
方拾遗道:“我考虑了很久,还是要去的。”
“可是大人,太危险了。”
这个年轻人就是刚刚从山北县赶回来的孙去台,他在山北县假死,做了假的身份凭证,然后被已经是捕快的方拾遗介绍进了县衙做事。
那时候张大人刚刚平反了方皖的案子,整个县衙的捕快全都被缉拿归案,他无人可用,所以让方拾遗进了县衙,并且对方拾遗信任有加,方拾遗介绍来的几个人他都留用下来,直到他走。
“你不用劝我。”
方拾遗笑了笑,眼神里似乎有些留恋,哪怕这个地方还是有陌生感。
“我早就该去了的,当初是黑武青衙副指挥使的时我就应该去的,可是我一直都没准备好。”
“大人,去了廷尉府之后就会被详细调查,他们也已经去过了山北县,虽然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可是显然是在怀疑什么,而且我怀疑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廷尉府派来的,而是沈冷找来的。”
“我知道。”
方拾遗道:“沈冷就算举荐我去长安任职,书信来回就要半个月,廷尉府的人哪有那么快来的,还直接去了山北县,按照流程,他们应该先来接触我。”
方拾遗笑了笑:“可是没关系。”
他看向孙去台:“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思考一件事,我在清隽山的时候发现了沈冷的队伍,猜着就是奔农场去的,所以我提前回到农场杀了那两个主事人,毁掉了名单,故意留下了行动任务的卷宗,我只是想让沈冷看看,农场里的这些人,除了出身不干净之外,其他的都干干净净。”
“我故意让人给义聚村的那些人送信,让他们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就是因为我知道那些人我控制不住,他们都是疯子,他们必须死。”
方拾遗道:“不该死的人不要死,不该活的人不要活,我能做到的就是这么多了,可是后来我忽然醒悟,我刚到南山县的时候,那些作恶多端的捕快他们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是把事情捂住,然而事情捂得住吗?”
他看向孙去台:“和沈冷熟悉了之后我更加确信,大宁有这样的英才,什么事情只要肯去查就一定能查清楚,捂是捂不住的,所以沈冷试探着跟我说要我去廷尉府任职的时候,我没有拒绝,我在见到沈冷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把事情捂住,我和那些作恶多端的捕快有什么区别?”
他笑了笑:“长安啊......我也想去看看,和青衙做了那么多年对手的廷尉府到底是什么样子,被龛罗黑庭认为是唯一对手的韩唤枝又是什么样子。”
他拍了拍孙去台的肩膀:“不管我做出什么决定,一定是为你们好。”
就在这时候陈冉笑着从外边进来,手里拎着一只鸡。
“刚刚大将军说廷尉府的人已经到了,这里的案子交给廷尉府继续追查,你和我们一块会长安吧,韩大人接到了大将军的书信对你也很感兴趣,说不定就直接任命你为千办了呢?”
方拾遗走到陈冉面前,忽然张开双臂抱了抱陈冉,这一抱把陈冉给抱懵了。
“你这是干嘛?”
陈冉问。
“你是一个可以做兄弟的人。”
方拾遗笑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陈冉:“在你抱我之前我也觉得你是一个可以做兄弟的人,可是在你抱过我之后,我忽然觉得你可能不只是想和我做兄弟,你不会是喜欢男人吧?你手为什么还在我背后摸了摸?”
方拾遗哈哈大笑,然后问了一句:“长安城最好的酒楼是哪家?到了之后你请我吃一顿吧。”
“迎新楼啊。”
陈冉笑道:“再好不过迎新楼。”
方拾遗问:“最好的酒楼了?”
“主要是能赊账。”
陈冉笑道:“能赊一辈子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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