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发现自己很喜欢这小镇子的生活,节奏很慢,有些安逸,最主要的是他知道了贯堂口的大当家是什么样子。
在长安城,黑眼是一个很有分量的绰号,宁惹白牙不惹黑眼,是因为白牙的狠看得到而黑眼的狠永远都看不清楚,他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可白牙也说过,若他们两个是对手的话,他一辈子都不愿意看到黑眼那只眼在自己面前晃。
贯堂口的人比黑眼到这个小镇子要晚不少,所以他们的人才一进来就被流云会布置的眼线看的清清楚楚。
其实双方一直都在互相试探,贯堂口的人不愿意在长安城里明面上招惹流云会,是因为担心流云会背后的东主真的是那位手握八万虎贲的大将军澹台袁术,还有一种说法是从流云会的名字来推断,如果流云会的大当家是当初陛下最重要的六个亲信之一,那么这场争斗从一开始就毫无意义。
但恰恰是因为流云会这个名字太明显了,只要听说过开枝散叶天边流云八个字的人,难免都会去怀疑,以至于越是这样越没有人相信大当家真的会是叶流云,那岂不是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叶流云是什么身份?他们六个人被誉为留王六部,同为六部的叶开泰之前是南疆武库的司座,现在已经升为第一任平越道道府,大宁的第二十道江山首位封疆大吏,必然会在史书上留下极浓重的一笔。
还有一位叶景天,南疆大将军石元雄麾下最得力的战将,在南疆狼猿之中的排名仅次于石元雄,哪怕石元雄的儿子石破当有勇冠三军之名,被誉为大宁年青一代十大战将之一,可依然无法撼动叶景天在南疆军中的地位。
灭南越之后石元雄就带着狼猿回到湖见道与西蜀道交界处的狼猿大营,坐镇两道,这几年在南越道平乱的都是叶景天。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叶景天就是平越道第一位战兵将军,而且还可能是麾下战兵数量最多的一位,毕竟如今在平越道的战兵依然有八万之众。
再看看那位被誉为六部最强的叶北枝,皇宫大内的侍卫统领,虽然官职算不得高的离谱,可大内侍卫统领的分量有多重谁都清楚,皇帝身边的近卫军是叶北枝带着的,只要他跟皇帝说一声想出去领兵,大宁二十道应该随便他挑。
名声不输于叶北枝的叶流云会安心做一个暗道势力的大当家?
皇帝要是真把这样的人才放在暗道上,那岂不是糊涂了?
正因为这样,流云会是叶流云的说法只要提起来,就会被人一顿痛批,难免会说一句你懂不懂用人之道?
是啊,六部最强的叶北枝不止一次说过,他不如叶流云,所以最明显的推测当然是错误的推测。
在流云会大当家之下,名气最大的当然是黑眼白牙,大的让人们都快忘了流云会还有大当家之下的两位当家。
同样的,若贯堂口没有实力强悍的手下,沐流儿怎么可能在长安城和流云会红酥手争下一席之地?
沐流儿手下最强的杀手也是个女人,也很年轻,她叫连离,一个在她眼里男人没有任何用处的女人,长安城暗道上的人经常会拿几个人做比较,排在前面的是流云会黑眼白牙,红酥手流苏,贯堂口的连离。
暗道上的人自然会接一些生意,比如保护人,比如杀人。
流云会从不接杀人的生意,但保护人的生意是长安城乃至于北方江湖做的最好的,这就难免会有冲突......
据说,连离是最强的杀手。
据说,黑眼想保护的人鬼差都带不走。
某年,黑眼和连离第一次交手的时候一个守一个攻,黑眼保护的那位客商在长安城赌场连赢两天,拿下了至少三万两银子,这么大一笔前他自然不好吞下去。
于是他花了一万两银子聘请流云会的高手保护自己回家,从长安城到西蜀道数千里路,黑眼和连离交手多少次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但最终黑眼把人安全送回了老家,而连离则在那一天发誓必杀黑眼。
书房里,沐流儿看了一眼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连离:“抬起头。”
连离抬头,那是一张很美的脸,她的身材也很好,挑不出什么瑕疵,有传闻说连离贯堂口大当家关系很近,是大当家亲手训练出来的。
这样一个美人,那张脸上却带着一个眼罩遮住了左眼,看起来多了几分怪异。
“你是否忘记了自己曾经发下的毒誓。”
沐流儿问。
连离猛的抬手把眼罩揭开,眼罩下面是一个黑洞洞的眼窝:“一辈子也不会忘了。”
“去吧,杀了黑眼。”
沐流儿道:“我会调遣手下精锐配合你把隔壁流云会的高手引走,你去把黑眼的人头给我带回来,这里已经暴露了,不适合继续做咱们的据点,杀了黑眼之后我们换一个地方。”
连离站起来:“什么时候?”
“一个时辰之后,我会给你创造出机会。”
沐流儿摆手:“去准备一下吧,别让我失望。”
连离点头,往外走了几步,到门口又站住,回头看向沐流儿:“若我死了......记得每年派人回去看我爹娘。”
沐流儿皱眉:“你不会死的,我带来的人是流云会的二十倍。”
连离笑起来,也只有在沐流儿面前她才会笑:“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死。”
沐流儿转身不再看她:“别说了,我们......你去做事吧。”
连离嗯了一声,很快就消失不见。
黑眼吃过晚饭之后决定再去拜访一下沈冷,毕竟还是提醒一下的好,贯堂口的人不动手是不动手,真的盯住了猎物,不咬死是不会放弃的。
刚要出门,如猫儿蹲坐一样蹲在屋顶上那个白衣蒙面人指了指镇子一侧,然后一闪身跳了下去,院子里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背长短双刀,一个背黑色流苏剑,两个人同时也掠了出去。
几个流云会的白衣刀客过来,其中一个把一根铁钎递给黑眼:“旁边贯堂口的人不老实,朝着镇子另一边过去了,应是去找沈冷的麻烦。”
黑眼有些不情愿的叹了口气:“麻烦。”
他接过来铁钎一边往外走一边想着,我黑眼保护人收费有多高?回头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给那个家伙的银票都收回来才不算亏。
巷子里很空,这个季节村民们自然不会吃过饭还在外面闲聊,早早的关上门享受屋子里的温暖,从这头到那头都看不到一个人,相对来说,巷子里比旷野中还要黑暗一些。
黑眼从不惧怕黑暗。
走到巷子一半的时候黑眼嘴角忽然勾了勾:“原来是冲我来的。”
左侧的院墙上,右侧的屋顶上都出现了贯堂口的杀手,两排人手里拿着连弩和硬弓,一声唿哨后,弩箭羽箭密集的射下来。
他身边跟着的几个白衣刀客立刻围成一个圈子,抽刀挡箭,也用自己的身体为黑眼挡箭,黑眼站在正中,出手精准,将射过来的箭一根一根荡开,然而箭太多太密,只一分钟之后,身边的几个白衣刀客已经倒了下去。
自始至终,几个白衣刀客从围上来以身体挡箭到死,没有一个人退缩没有一个人说话。
黑眼的左肩上插了一根弩箭深入寸许,右侧肋下也刺进去一支弩箭,被他直接拔了出来,血亦如箭喷在不远处的后墙上。
两侧的箭停了下来,连弩已经射空了弩匣。
黑眼看了看四周倒下去的兄弟,伸手把左肩上的弩箭也抽了出来,弩箭改装过,箭头上有倒刺,抽出来的时候剐下来一条一条的肉。
他把弩箭扔在地上,没有看那些贯堂口的杀手,而是给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抱了抱拳:“安息。”
然后他看向巷子口那边,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女人一步一步朝着他走过来,那女人很高,与黑眼差不多高,最美的莫过于那两条长腿,因为要战斗所以她穿了短衣装,左手环刃右手短刀,杀气从每一个毛孔里渗透出来。
连离走到黑眼不远处站住,指了指黑眼上下两处伤口:“原来你的血和寻常男人也没什么区别。”
黑眼一副无赖的样子看着她:“我不光血和别人没什么区别,我某些体液也和别的男人没什么区别,你想见识一下吗?”
连离的脸色猛的一白:“临死之前,你这无所谓的样子越发让人厌恶。”
黑眼道:“我记得我说过我对漂亮女人总是没有什么抵抗力,尤其是你这样一双大长腿的女人,若是今天死,临死之前也会尝尝你的味道。”
连离猛的往前一冲,手里的圆环飞出来直奔黑眼的咽喉,黑眼右手的铁钎从下往上一撩,当的一声把圆环震上高处,而那圆环上带着一根很细却很坚固的锁链,连离向后一拉圆环随即飞了回来。
而此时,短刀已经刺向黑眼的小腹。
黑眼脚下一点往后跳出去,半空之中铁钎当做棍子往下猛砸,啪的一声砸在连离的短刀上,连离握不稳刀身子也跟着往前一压,黑眼落地,身子旋转半周,右脚横扫出去正中连离的肩膀,连离身子撞在一侧的后墙上,嘴里发出一声闷哼。
黑眼嘴角一勾:“喜欢你哼的一声,有些滋味。”
连离暴怒,圆环再次抖手打出来,黑眼避开的时候身后那些贯堂口的杀手却有人没忍住,一排弩箭射过来,黑眼在这种情况下右手的铁钎转到背后扫了一下,有两支弩箭被扫开,却有三支弩箭钉进他后背里。
黑眼闷哼一声,看了一眼冲上来的连离:“我哼得好听吗?”
“你给我死!”
一刀刺向黑眼的咽喉。
连离朝着高处喊了一声:“谁再出手谁就死,他的命是我的!”
黑眼居然还能笑起来,洁白的牙齿缝隙里都是血色。
“原来你这么爱我。”
他的视线往远处飘忽了一下,也不知道姓沈的那个家伙死没死,如果死了的话自己岂不是要白挨这几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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