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统毫不谦虚,直接对周少瑜用了个‘指教’二字,周少瑜和李清照她们倒是没什么反应,但辛宪英有点受不了,立刻气的脸色涨红。
对于周少瑜,虽然没有真正的师徒名分,但的的确确有教她不少东西,此外蔡琰依是尽心尽力,现在又有李清照时不时指点,而这两人都是周家妇。所以对于周少瑜,辛宪英还是挺尊敬的,‘恩师’被人挑衅,做弟子的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然而再气愤,也只能暂且忍着,周少瑜他们都没说话,她若是径直出声,那就是失礼,反而落了下乘给人口实。
看见辛宪英的表情,庞统不以为意,双手一背,傲然道:“庞者,广大也,古诗云:‘推贤让能,湛恩庞洪!’统者,总领也,《周书》有云:‘何言乎王道?大一统也!’吾若无才,如何对得起这名字,能得吾指教,又如何不是幸事?”
一听庞统的话,周少瑜乐得不轻,都说庞统因为相貌太丑,而遭人诟病,从而不得重用,现在看来,远远不止如此啊,这性格,也是够奇葩的。
他自认才高八斗,可偏生世人对其相貌有所偏见,长久下来,自傲的庞统自然就会形成一种性格,那就是世间多庸才,只看表面而不重内涵,都是蠢人!聪明人少的很。
于是抱着这么一种心态与人交流,再加上那副尊荣,人家能喜欢的起来那才叫奇怪。
周少瑜不知从哪摸出一把羽扇,轻轻摇晃,还故作高深的一笑,却是一言不发。这时候李清照却是莞尔笑道:“妾身郎君,才学之高,时间鲜有与其共论之人,妾身不过跟随左右,学之皮毛,便觉此生受益匪浅。也足以傲视众多所谓才子,庞先生若想指教妾身郎君,莫如先与妾身论上一论?”
庞统顿时大怒,终究是妥妥的男权社会,女子的地位委实不高,李清照这种行为,和瞧不起人没什么区别,他堂堂庞统,居然要与一女子比试,不是藐视他又是如何?
一时间气急反笑,冷声道:“好好好,既如此,便莫要怪统不留情面了。论语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何解!”
好么,还真是一点没客气,此话出自《论语·第十七章·阳货篇》,全句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直接的意思为只有女人和小人是难以相处的了。相近了会看你不顺眼,远离了又会埋怨你。
反正断章取义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压根就是在蔑视李清照了。
然而李清照会怕这个,不急不怒,淡定道:“不若庞先生详说一二?”
“哼,昔日安帝时司徒杨震上疏。《书》诫牝鸡牡鸣,《诗》刺哲妇丧国。昔郑严公从母氏之欲,恣骄弟之情,几至危国,然后加讨,《春秋》贬之,以为失教。夫女子小人,近之喜,远之怨,实为难养……”庞统开口就是引典故。“汉灵帝时大鸿胪爰延也上封言昔宋闵公与强臣共博,列妇人于侧,积此无礼,以致大灾……邪臣惑君,乱妾危主,以非所言则悦于耳,以非所行则玩于目,故令人君不能远之。仲尼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盖圣人之明戒也。”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间都不算久,也是没法子,因为再往前推,都没有去注解这句话,连引用都很少。
而李清照却是不咸不淡的反问道:“既认女子全是小人,就可想见男子全是君子了?”
庞统顿时就是一滞,怎么可能全是君子,简直不要太开玩笑么,立刻强调:“男子又如何无小人,本就是说,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如此,那么男子自然是有小人的。”
“既然男子可有特例,为何女子却又全部一杆子打翻?莫非庞先生不曾读过《汉书》?”李清照说的《汉书》,自然便是班固所写的那本。“班固《汉书·刘向传》载:向睹俗弥奢淫,而赵、衞之属(师古曰:“赵皇后、昭仪、衞婕妤也。“)起微贱,逾礼制。向以为王教由内及外,自近者始。故采取诗书所载贤妃贞妇,兴国显家可法则,及孽嬖乱亡者,序次为《列女传》,凡八篇,以戒天子。
既如此,以庞先生之意,《列女传》中弃母姜嫄、契母简狄、启母涂山、汤妃有新、周室三、卫姑定姜、齐女傅母、鲁季敬姜、楚子发母、邹孟轲母、鲁之母师、魏芒慈母、齐田稷母等等,尽皆小人之辈?那么敢问,庞先生之母,小人乎?”
精彩!周少瑜拍手称赞,这反驳反的妙,还让人无话可说。庞统要否定,那否定可不只是这个观点,而是要否定一大批先贤,庞统再自傲,也是不敢这么做的,不然那真就成狂徒了。
不等庞统反应,李清照又道:“圣人三岁时,其父叔梁纥卒,孔子与母亲相依为命,历尽磨难。圣人十七时,其母颜氏在卒。圣人不知其父墓地,‘乃殡’其母‘五父之衢。郰人挽父之母诲孔子父墓,然后往合葬于防焉’。
《论语》中,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又有‘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此话皆有父有母,可见母之重要,而母者,皆女子也,难道,当真尽皆小人乎?”
为庞统默哀三分钟,或许庞统的才学的确不错,但也要看人来啊。本来庞统就属于谋士一流,在谋方面更厉害,而李清照呢?而且还是学习过往后上千年学识的李清照,你和她去比理论知识,这不是找虐又是什么?
而且这个话头也找的不好么,说什么不好,说一个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没见人家诸葛家的二姐脸色都铁青了么。
然而碾压还在继续,李清照有的是理论反驳这一论点,并且重新断句,将其意变成了‘是啊!你的儿女跟随小人学习教养,会产生灾难。亲近依附小人,就会失去子嗣;远离违背小人,就会让小人产生怨恨。’
总之,第一轮,庞统完败!
然而自傲的庞统仍旧不服啊,虽说承认自己是小瞧了李清照的学识和嘴利,但到底是跟‘女子’这个词杠上了,奈何一直都说不过,说到最后,甚至急急道:“我等七尺男儿,文可安民,武可定国,尔等女子,又有何能?”
“喔?那么庞先生又是如何确定我等女子同样不可如此的呢?这等结果,难道不是尔等自私自利之男子所造成的么?说文,莫不是方才一直落在下风无言以对的并不是庞先生?至于武,若庞先生能胜过妾身这位姐妹半招,妾身立刻磕头奉茶认错,如何?”说的久了,李清照也有点火气。
虽说人家庞统的本意未必真就是看不起女子的意思,很大可能更多是钻了牛角尖,硬要抓着这方面给反驳回来。但对女子而言,这样的论点,无论如何也不会喜欢的吧,至多也就是有没有那胆量站出来反驳而已,当然,即便站出来了,其实也无用,因为仍旧什么都改变不了,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好家伙,合着不仅要女子和他比文,居然连武的都有?庞统虽不是什么高手,但这年头,又有几个书生不习剑的。
要知道眼下这个时期,有的是上马为帅下马为宰的人才。文人的武力值可能不高,但很少会有一点武艺都不会的存在。
杨妙真看起来的确要比寻常女子高大一些,可又一点不壮硕,习武肯定习过武,但庞统不认为自己连一介女流都打不过。
杨妙真很开心,这次过来,虽然都是虐菜鸟玩,可那也是虐啊,如果说对待黄月英的时候还带着不少客气,可对于庞统这家伙,可就一点没留手了,直接虐的庞统怀疑人生。
“想我庞统苦学二十载,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庞统悲叹一声,但仍旧不服气的道:“此二女,我已服气,但若说周郎君才学更高,武艺更强,吾却是不信的!”
然后,然后周少瑜就和杨妙真打了一场,再傻都看出来周少瑜的厉害了。起码武方面没得挑,至于文……
“在下姓周,名少瑜,字子瑾。”周少瑜一拱手,自我介绍道。
虽然只是说了自己的名字,但其实也就是扯着蔡邕的大旗。这时期的人,但凡知晓周少瑜的,哪个不知他是蔡邕的关门弟子,而蔡邕在文学方面的地位,在同一时期几乎难有人抗衡相比,不得不说,当初拜蔡邕为师,无疑是个很受益的决定。
凭借蔡邕关门弟子这个身份,就没人会怀疑周少瑜的才学如何。
“原来是慧眼识人的周子瑾!”庞统一瞪眼,什么不快都暂且抛到了脑后,考虑到周少瑜的身份,立刻道:“汝既然来此地见孔明,莫非是想劝说孔明为曹孟德效力?还是说,几经基本拿下河北的曹孟德,已经迫不及待的进行荆州攻略了么?”
哈,你想多了!咱就是过来玩儿玩儿,跟曹操一眼关系都没有。不过对于周少瑜的说法,庞统是很不相信的,可人家不承认,你又有啥办法。
总之,最终庞统备受打击的走了,临走前还说要回去继续苦学一番去。
对此周少瑜却是心中叹了叹,再学又如何呢,凤雏庞统,终究是逃不过‘落凤坡’之命。
没等到诸葛亮,周少瑜一行自然是告辞离开。事后诸葛亮访友归来,得听到此事,却是兴趣大起。
“周子瑾么?”诸葛亮嘴中轻念,虽然隐居于隆中,但对于天下的事情,还是很关注的,周少瑜的名字出现的不多,但诸葛亮却是知道的清楚,本以为除了有识人之明和些许谋略之外并无其他长处,但如今看来,远非如此。
连身边的女子都如此出众,试问其本人又能差到哪去呢。而且委实没有想到,印象中的纯文人,居然还是一位强大武将,这还真是隐藏的够深啊。
投曹?诸葛亮不是没有想过,曹操唯才是举的名声众所皆知,然而终究和他所期望的差了不少。要玩就玩高难度,并且一步登天,尔后……或有机会与周少瑜这般的顶尖才学之士真正一决高下?
这样的人生,才足够精彩嘛,才不枉世间走一遭。
而另一边,本该与诸葛亮牵扯上姻缘线的黄月英,却陷入一种‘恐慌’的情绪当中。
建安十年,公元205年。周少瑜一行早已离开,然而留下的东西,却叫黄月英慌乱不已。
一个月过后,黄月英翻开了第一个锦囊,里边是一块白绢,上面写着不少细小而工整的字迹。而内容,却是过去一个月内,发生的较为重大的事件。
问题来了,这锦囊早就有了,上面的字,自然也是早就写好了的。换言之,未卜先知?这如何不让黄月英惊讶。而且她也确保,绝对没有任何人翻看过这些锦囊,更不可能替换。
但为了进一步验证,黄月英将剩余的锦囊全部贴身藏放,即便是沐浴,也要放在视线所在之处,并且伸手可拿。好容易又熬过一个月,急急的翻开第二个锦囊,上头果然有密密麻麻记载了不少事迹,有些黄月英知道,有些不知道。
但黄家是有门路去了解的,几经探查,果然毫无差错。
这下子黄月英有点坐不住了,本以为自己能忍得住不提前打开观看,但她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未卜先知,毕竟事后观看,不敢相信的黄月英仍旧会下意识怀疑有人动手脚,而先看,感觉确实完全不同的。
但目睹上边一间间事情的发生,黄月英彻底的惊住了。
诚然,有些事情根绝天下大势已经一系列征兆,是可以预估的,但有些突发事件,是完全不可能预测。而这些个锦囊,一个锦囊应对一个月,但整个时间却长达大半年。这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会发生,如何不叫人惊恐。
若是真有这等未卜先知的本事,那除了曹操,天下诸侯还有活路?不过一笑话耳。那么,依附于荆州的黄家,又当何去何从?还有,她自己又该如何选择?
黄月英不敢将此事向任何人吐露,一个人愣愣的在院中发呆。
忽的一支箭矢飞了进来插在门梁上,上头还附有一张纸条,打开一看……
“我又来啦,你可考虑好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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